曲小婉那天哭了,她当时的眼泪里没有丑事见光的仓皇,只有一个情人的绝望,难保她不会把和邹晋的裂痕归咎于司徒玦,毕竟当时的情况很难说得清楚。司徒玦倒是不怕她发难,倒怕事情闹大了,令身为寿星的吴江难过。
果不其然,曲小婉绕了一个圈坐到了司徒玦身边不远处。
司徒玦面上不动声色,暗自也提防着。
“吴江说这地方是你告诉他的。我就说这样有意思的地方不像他的品味。”曲小婉的第一句话并没有意料中的来势凶猛,相反,她闲适地,一如朋友间的闲聊。事实上,吴江和曲小婉暧昧不清这些年,司徒玦和她不太打交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么?这个包厢名字也特别,你也听说了吧,叫‘时间黑洞’。”司徒玦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谁知曲小婉点点头,便不再有下文了,无人响应的音乐再起,竟还是她方才唱过那首。司徒玦百无聊赖看着歌词,想起几年前露营时第一次见她,唱的好像也是这支歌。
“吴江喜欢这首歌。”曲小婉跟着曲调哼哼,她有很动人的声线。
司徒玦莞尔一笑:“吴江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的东西有些莫名其妙。”
“对的,我也这么觉得。”曲小婉挑眉,欣喜地表示赞同,“尤其是我。”她好像被自己逗乐了,咬着下唇一个劲地笑。
司徒玦耸肩,心想,她不会受了太多刺激有些疯了吧。
“我跟他吵了一个晚上,为了你。”曲小婉低头拨了拨头发,说别人的事一样说起。司徒玦愣了一会才知道那个“他”是谁。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收拾东西去赶飞机,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很多东西都摔破了,我又慢慢地把它们收拾干净。其实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跟你没关系,他喜欢你,就像喜欢当初的我,如果当初我也远着他,说不定在他眼里现在还是天上的星星,可是我比你傻,一头扎下来,连陨石都不是,只有个烂泥坑。”
“那吴江是什么,反正都砸出个烂泥坑,不如养条小虾小蟹逗着玩?”司徒玦撇了撇嘴。
曲小婉笑笑,没有回答。
“司徒玦,我是要谢谢你的。”
“谢我什么,谢我不吃他的那套?我倒不是为了成全你。”
“我用不着谁成全。”曲小婉说:“是走是留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以为他现在眼里只看得到你,是因为你比我强?事实上,如果你给了他回应,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爱的时候是真的爱,不爱也是真的不爱,只有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的。”
现在司徒玦可以确定曲小婉基本上是正常的了,因为她说话还是那么不讨人喜欢。
“吴江呢,干脆就是个傻瓜,被人逗得团团转,还跟着鼓掌。”曲小婉讥诮的笑容让司徒玦一阵反感,强忍着没有说话。
“我谢谢你,是因为你没有把那天的事告诉他,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至少在我最难捱的时候,这个傻瓜陪我捱过去了。就算哪天傻瓜学聪明了,走了,为了那段时间,这句谢谢都值得的。”
司徒玦本想说,“你真以为他一点也不知道?”末了,还是打住了,只说了句,“到底谁更傻,还真是说不准的事。”
“当然他更傻,我问这傻瓜: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脾气,你怎么就不抽我两下。你知道傻瓜怎么说,他说:‘一个女人要是把自己当做公主,那她身边的男人就会感觉自己是王子,反之,要是她把自己当做女佣,那这个男人就是佃农。’你说,还有比这更愚蠢的话吗?”
这的确像吴江说的话,司徒玦低头苦笑。
“刚才来的时候,这店里的服务员问我相不相信时光会倒流,如果可以,我会回到过去做什么。我在每个年份的箱子里都塞了一张纸条,让过去的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有个傻瓜会用一句蠢话气得我什么都答不上来。就算在烂泥坑里,我也会觉得好笑,这个傻瓜在未来等着我。”
她还是那样不以为然地笑,司徒玦假装没有看到她眼里瞬间闪烁过的水光。
那个傻瓜很快就引着好几个朋友进来了,他手上还捧着那壶刚泡好的铁观音。曲小婉没喝几口就提出要走,吴江问她怎么不多待一会,她随口就说人太多了,好像农贸市场,在场的人只能面面相觑,谁也不好出声。
吴江略带歉意地朝大家笑笑,说要送她回去。曲小婉却大方地让他留下来招呼朋友。
“司徒,反正你也是坐着,不如你陪我到门口打车?”她转而对司徒玦说。
吴江一时间也拐不过弯来,不知她怎么就忽然对司徒玦另眼相看了。司徒玦背着曲小婉,也给了吴江一个受不了的表情,然而还是给了个面子起身随着她走了出去。
其实她们也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一路沉默并肩走到店门口的马路边上,正巧一辆出租车驶近停靠了下来。
曲小婉转身,逆着的风把她披下来的头发都拂到了她面前,遮挡着整张脸,拨开又依旧如故。
“司徒玦,你也要小心一些。”
“什么?”司徒玦没有听懂曲小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我也不知道该小心什么,不过能离邹晋远一点就远一点吧。小小的烂泥坑也就罢了,只怕后面是整个污水潭,连邹晋都……”
曲小婉后面说了什么,司徒玦都没有听清,就算她说她背后是万丈深渊,在这个时候,司徒玦也顾不上了。她看到那辆停稳了的出租车上先后走下来两个人。
当然,那两个人也看到了她。
正文 第三十一章愤怒的灰烬
更新时间:2010-2-22 13:17:19 本章字数:7374
正和三皮喝酒猜拳的吴江看到返回后如丢了魂般的司徒玦有些吃惊,刚问罢:“你怎么了,小婉回去了吗?”接着就看到晚她几步一同走进来的两个人。
大概他也没料到这两人会同时出现,吓了一跳,偷偷看了一眼司徒玦,坐在角落里可劲吃东西的小根也困惑地放下了手里的零食。
“哎呀,起云,少城,我还以为你们不给面子了,坐,快坐啊……对了,怎么那么巧……”回过神来的吴江心不在焉地尽着主人的本分。
姚起云把距离最近的那个沙发上的空位让给了身边的谭少城,自己却还站着。
“也不是凑巧。”姚起云一边脱外套,一边不疾不徐道:“我刚出门,就接到少城打来的电话,说是搭错了公车,不知道怎么倒回来,正好我在车上,问了她的位置,反正离得也不是很远,就让司机绕个路顺便捎她一程。对了,她一开始先是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估计这里太吵了,你也没听见。我来晚了吗,不好意思啊。”
谭少城红着脸补充道:“我一向路痴,多亏了起云。”
吴江当然知道惜字如金的姚起云肯花费那么一段话来说明他和谭少城一块出现的原因,并不是解释给自己听的。他赶紧翻出手机看上面的通话记录,随即长长地“哦”了一声。
“对对,少城是给我打电话了,没听见,抱歉抱歉!”说着恨不得把通话记录都贴在司徒玦的眼前。
“没听见一个电话你瞎开心什么?怕你的曲小婉找你麻烦?”司徒玦没好气地挥开他杵在自己跟前的手。
吴江也不避讳,笑呵呵地说:“我们家的醋一直没你家的酸。”
谭少城听到曲小婉的名字时,视线在吴江身上停顿了片刻,面上倒没什么,笑着跟认识的人打招呼。
吴江眼尖地看到姚起云仍站在一旁,似乎专注看着屏幕上变幻的歌词,他伸出脚用力地踢了三皮一下,坐在司徒玦身边的三皮弹了起来。
“三皮你走来走去干什么?起云,这还有个位置,要不你坐过来?”吴江喊道。
姚起云犹豫了一会,见三皮悻悻地去上厕所,也不再客套,缓缓坐到了司徒玦身边。
他们已经几天没有正经说过话了,以前也常闹别扭,鲜少超过二十四小时。
司徒玦玩着手机上的贪食蛇游戏,姚起云跟周围的人也闹不到一块,和吴江寒暄的话都说完了,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话题,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了一会,水喝了大半杯,这才侧过脸去低声问他身畔的人。
“你为什么不等我一块来?”
司徒玦开始没听见似地不搭理他,这让姚起云有些尴尬,好在过一会,她算是开了尊口,头也不抬地道:“你说了要来吗?”
“我也没说不来吧。”
“你爱来不来。反正我是认得路的,也用不着你。”司徒玦烦闷地合上手机,那条笨蛇老是吞到自己的尾巴。
吴江“陪”三皮上了一趟厕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司徒玦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就是不看自己左侧的人,而姚起云也冷着脸,都闷声不吭地僵持着。
这两个人的脾气倔起来都不是什么善茬,吴江也一点办法没有,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正好看到闲在一旁的扑克牌,心血来潮地拆开,对司徒玦说:“傻坐着干什么,咱们找点乐子,谁输了谁喝酒。”
司徒玦欣然点头,刚洗了一遍牌,姚起云便在旁浇冷水。“吴江,她那点酒量你不知道?她哪能喝呀,输了也只有耍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