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章远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儿子劝不听,妻子也倒戈了,大舅子也没用,今夏那姑娘利诱也不成,要威逼吧,自己堂堂一军区司令,去逼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这事儿他实在做不来。
他感到无计可施,只有继续固执地反对,周末聚餐,迫于妻子的压力,他出现在餐桌上,陆宋瑞闻对此感到十分欣喜,让张嫂给他们拍了张合影,陆章远坐主位,其余三人围站在他身边,颇有全家福的感觉,如果不看陆章远脸色的话。
照片拍完,用手机蓝牙分享出来,三人人手一张,接着就开始吃饭。陆章远寒着张脸,迟迟不动筷子,今夏他们见状,也不敢动,就安静地坐着,陆宋瑞闻看不下去,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招呼:“别愣着呀,吃饭,吃饭。”
今夏朝陆川使个眼色,陆川会意地也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爸碗里:“爸,吃饭。”
陆章远瞥了三人一眼,这才拿起筷子,今夏稍微松了口气,看来陆爸爸也不是完全不能融化的冰山,只要持之以恒,一定可以让他接受她。
席间他们三人聊得畅快,陆章远一言不发,快速地吃完饭,就放下碗筷离席而去,陆川握了握今夏的手,安慰:“我爸就那样,别放在心上。”
今夏笑着摇头:“没事,我知道的。”
吃过饭,张嫂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陆宋瑞闻拿了几个毛线团出来,递给今夏:“看看喜欢什么颜色。”
今夏不明所以:“阿姨,您这是要?”
陆宋瑞闻一脸你怎么就不明白的表情:“这是羊绒线,织出来的毛衣柔软暖和,小孩儿穿正好。” 一旦她下定决心承认这未来的儿媳妇,许多搁置的幻想就疯狂地涌了出来,例如,为宝宝织小毛衣,小毛裤,小帽子,小袜子……
今夏感到难为情,他们还没结婚,生小孩的事似乎还早,陆川过来拥住她,看看她手上的毛线团:“选个中性的颜色,这样不论生男生女都能穿。”
今夏哦了声:“那就白色吧。”
陆宋瑞闻笑着拿回白色的线团:“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织织毛衣打发时间。”
“谢谢妈。” 陆川握着今夏的手:“你在这儿陪妈,我上去看看爸。”
今夏拉住他:“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我去跟他谈。”
书房里,陆章远像只被困的雄狮,焦躁地来回踱步,陆川推门进来,他立刻停住脚步,双手往身后一背:“什么事?”
“爸,我们谈谈吧。” 这么多年来,陆川第一次打定主意,要心平气和地跟他爸谈话。
“谈什么?谈你女朋友?” 陆章远走到书桌前坐下:“没什么好谈,我不同意。”
“爸,你可以不同意,但你得给出理由,可以说服人的理由。”
陆章远安静片刻:“搞政治需要关系,联姻是最好的强化关系的手段,要不然你以为古代皇帝为什么那么喜欢派公主和亲?”
“这点我明白。” 陆川望着他爸,眼神坚定:“是我自己愿意放弃。”
陆章远皱眉:“你跟她才相处多久,就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利益?十年来,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始终那么武断。”
被斥武断,陆川的脾气也有些上来,打算心平气和,和能做到,是两码事:“我认为她值得,所以心甘情愿,换做是你,你会为了那些放弃我妈?”
陆章远一拍桌子:“她能跟你妈比?!你妈跟我几十年的感情,你们才多久?!”
“时间不是问题,我认定她,这就够了。除了她以外,我不会选择其他女人结婚。”
陆章远摇头:“你怎么还是不开窍?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刚开始没有感情不要紧,我跟你妈结婚那时,掀开盖头之前都没见过面,这么多年还不是磕磕绊绊地过来了。”
“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那时打仗还是小米加步枪,现在是海陆空天全武装,你不能要求我还像过去一样谈恋爱,你这叫选择性退化!”
陆章远一滞:“好!我不用过去要求你,就说现在,现在谁谈恋爱不讲条件,嗯?不要求对方房子车子的?”
“那是女人才要求条件,我是男人,难道还要女人有钱有地位,给我提供生活保障?”
“我这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我的前途我自己有数,不用你操心!”
两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从有理有据变成无意义的吵架,陆章远在军区训话训惯了,嗓门本就洪亮,力透耳膜,惹得陆宋瑞闻和今夏在楼下客厅都听见了,一齐跑上楼来劝架,今夏拉住红了眼的陆川,陆宋瑞闻制住脸红脖子粗的陆章远:“好了老陆吵什么,你就不能让着儿子一点吗?”
“我让着他?!这个不孝子!” 陆章远腾地一个杯盖砸出去,在陆川脚边摔个粉碎:“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
陆川固执地站着,面色阴骛,今夏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知陆章远会反对,但她没仔细想过,他竟会这么激烈。
一时气氛僵滞,如同被拉抻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崩裂。
陆宋瑞闻见状,眼珠一转,立马捂住胸口,慢慢地蹲了下去。
☆、60晋江独家发表
见陆宋瑞闻蹲在地上,做西子捧心状,陆章远登时慌了神,立马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陆川和今夏也围了上去,陆宋瑞闻眉头紧皱,恹恹地开口:“我胸闷。”
陆章远赶紧扶她起来:“我送你回床上躺躺,如果还闷,就要去医院检查。”
陆宋瑞闻靠着他肩膀点头,不着痕迹地递给陆川一个眼神,示意他自己是装病,不要担心,陆川会意,唇角轻勾,拉着今夏跟在两人身后,见她忧心忡忡,便附在她耳边说:“我妈这是装病呢。”
今夏讶异地看向陆妈妈,不由松了口气,轻笑摇头,她还真以为陆妈妈气病了,若是这样,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陆章远扶妻子到床上躺好,关切:“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陆宋瑞闻画着圈儿地揉自己胸口,脸色不济:“老陆,你以后不要跟儿子吵架好不好?我一看你们吵架,我这呼吸就不顺畅,心口也疼。”
陆章远僵着脸,半晌后不情不愿地点头,人说女人有了儿子以后,丈夫的地位就大不如前,此话他用了一辈子验证,果然不假,这情感的天枰也太容易没有原则地倾斜了,吵架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只怨他一人?
陆宋瑞闻这才看向陆川:“川儿,妈没事,你跟小夏先回去吧,别待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陆川知道妈这是故意支走他们,好跟爸说话,便微微颔首:“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今夏也朝他们点了个头:“叔叔阿姨再见。”
待两人离开卧室,陆宋瑞闻才对陆章远说:“以后你要是再反对儿子的婚事,我这把老骨头非被你活活气死不可。”
陆章远一扬眉:“你就不担心我被儿子气死?”
陆宋瑞闻生气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那我们就比比,看是儿子先气死你,还是你先气死我。” 她说着就眼里有泪:“我都买了羊绒线要打毛衣了……”
陆章远听出妻子话里的哽咽,不由陷入沉默,他这才意识到妻子孤单得太久,才会这样急切地想要孙子。
揉揉眉心,他终于疲倦道:“这事儿,你让我考虑一下。”
-
不久之后,帝京生了件涉黑大案,殃及官员之广,牵连之深,严重程度一时无两。
陆章远明白,隔年换届,现在这是在清洗势力,为下一届领导班子铺平道路,如今的帝京,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凶险异常。
陆家曾经的联姻对象林泽平市长在这场暗斗中被中纪委请去协助调查,这引起了陆章远的警惕。尽管两家并无业务往来,联姻也未果,但当时只说是林夕突染恶疾,婚礼推迟,并未说要取消,这在外人眼里,就有很大的猜想空间,说不定陆林两家,依旧关系匪浅。
这可不好。
陆川亦得知了林泽平被请去协助调查的消息,说是协助,基本就没有再出来的可能。所幸这次洗牌并未波及到他,反而为他打开了一扇很好的窗口,事业上可以重整关系,生活上,他得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契机,因此他和妈商量了一下,周末又组织了次家庭聚餐。
这次无须妻子耳提面命,陆章远自觉地就留在了家里,陆川二人到时,他坐在客厅沙发看新闻联播。
今夏犹记得上一次家庭聚餐,陆爸爸是到了饭点,被陆妈妈从书房逼下来的,现在竟难得地出现在客厅,她试探着唤了声:“叔叔,您好。”
陆章远抬眼看了她一下,面无表情,下巴微微向内缩了缩,算是点了个头,并未开口。
今夏却感到松了口气,至少他给反应,陆川也是一叶知秋的主,见状搂了搂今夏的腰:“乖,去厨房给爸换杯热茶。”
今夏会意,忙从陆章远面前的茶几上端起他的茶杯:“叔叔,我去帮您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