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熙见了她的笑容,样子像是松懈了不少,对她就放松了戒备之心,点点头,跟着她一同去了前面的咖啡屋。
此时,陆亦童已经看出了一些恩熙的不同——她好像在顾忌什么,对身边的人都带着一股畏缩之意,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完全的陌生感。
两个人坐下后,陆亦童点了杯卡布奇诺,恩熙却愣愣的,没有点东西。陆亦童见她一直低着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对服务生道:“给她一杯柠檬水吧,我朋友好像不太舒服。”然后报以微笑。
直到她们喝的东西上来端上来,恩熙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陆亦童看着对面的恩熙,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一下开不了口。
陆亦童喝了一口卡布奇诺,缓缓地放下杯子,见恩熙动也不动,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正要开口,就被恩熙的动作停止了发问。
恩熙白葱的手抚摸上她的手,她感觉到了狠狠的颤抖,手掌中的粗糙已经出卖了眼前的这个女子。陆亦童拉着她的手,把她的手翻转过来,是一道伤疤,像是好几年前留下的印迹,当初献血流淌过的地方,已经成了深褐色。
怎么会这样?
恩熙微微抬头,眼神中带着一抹祈求:“亦童,千万别跟别人提起,我已经回来的事……我、我不想别人知道我回来了。不想……”
“恩熙姐?”陆亦童担心着恩熙,她怎么了?一切都那么反常。
她突然想起了简思铭跟她讲的,恩熙姐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越是不让她知道,她越是想知道。可是见恩熙这个样子,她真的无法问出口。她只好安慰道:“恩熙姐,你放松,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别抖了,放松!”
恩熙苍白的脸上透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她只是紧紧地抓住陆亦童的手,像是请她不要伤害她。
陆亦童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盖住她颤抖的手,对着她微微地笑,不再多说什么。就这么一瞬,她就原谅了眼前这个女人——当初,她以为夺走了颜七爵所有爱恋的女人。
原来,原谅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那是因为,她早就放下了,对颜七爵的暗恋了。
那时,她那么向往的一个人,竟然跟恩熙好了,她更多的是不甘心。他们交往的那天,还是恩熙通知她的,她无法原谅的,不是他们的交往,而是恩熙当时得意的语气,她告诉她,颜七爵没有看过她的一封信,因为她都帮他收了,看了,删了。
她没有告诉简思铭,当时她的伤心,并不全是颜七爵接受了恩熙姐,还有一部分,是他对她的信任……竟然把邮箱里,住址处的信都收到了,丢掉了。也不让他联系她,有了恩熙,就像完全没有了她一样。她很生气,她很气自己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去,她很气,气恩熙的霸道,气颜七爵的不在乎。
七爵哥,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摆布的人,如果他想联系她,一个小小的恩熙,她想也起不了那么大的作用吧。七爵哥不想联系她。她是花了多久,才领悟到这点?要接受这个结论,让她最终放弃对他的爱。
虽然不爱了,可是从前付出了那么多,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她心中难免会有对颜七爵和恩熙的一点怨恨,这也是她心中的一个结。曾经她那点小小的期待,给了一个虚幻的人,最后还是以那么无情的方式,让自己领悟,给她的打击真的不小。
所以当简思铭说起她还爱颜七爵的时候,她真的不屑提起往事。如果他知道了当初恩熙跟颜七爵是那样子对她的,他认为,她还会对他们抱有希望吗?
再后来,接到过恩熙的电话,她说,她别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别以为谁都对不起她,她也是受害者。陆亦童觉得莫名其妙,虽然她心中真的一下子无法原谅他们,可是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她会时而感伤,可是她并没有做出对恩熙不利的事,她为什么那么说她?
可是今天,她好像了解了几分恩熙的苦楚。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恩熙并没有让她送回家。就此分别后,恩熙很快又消失在了人群中。见她像是恢复了自由的小鸟,出了屋子后脚步也变得轻快。
陆亦童若有所思地看着恩熙消失的方向,就连电话响了很久她都没听到。
正文 二二看
她回过神来,接起电话:“简少,有什么事?”
是简思铭的号码,一直响了很久,挂了一次又接着打,直到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显得有些担忧:“怎么一直不接电话,还以为你出事了……”他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切,所以就连他微微上升的语调她都听得清楚。
明明狠心的话搁到嘴边了,却又收了回去。至少,他还算是她的朋友,至少,他对她真的关心,她不该出口伤人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不显示出厌恶的情绪:“你有事找我?是公司的事吗?”
电话那头带着一点疑惑:“简思铭跟EVAN合作的事,是我提出的。你的工作也是我安排的。我这么做,是不是让你很反感?”
没有得到陆亦童回答,他继续道:“我只是想有个平台充分发挥你的才能。之前,我听你的总经理提起过你。这是个好机会,我不想你的才华被埋没了。我知道你不屑靠我有这样的机会。公司里的人可能也会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吧?我是不是很坏?亦童,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是做错了,但何止这点。如果他当初就考虑到了这些,难道就不会继续他的计划了吗?不会吧。虽然这次她不知道简思铭的打算,可她不打算反抗。因为他不是她能招惹的人,想招惹的主。把事情再看得淡一点,她的烦恼就会少一点吧。
她的语气带着客气和明显的疏离:“谢谢你,可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这样了可以吗?这样真的会给我带来很多烦恼。”
“亦童,给我理由。给我一个让我死心的理由好吗?让我放弃你,真的不容易。”电话那头的人认真无比。这倒是让陆亦童一下噎住了话。
她斟酌了一番,然后道:“你现在在A市吗?方便见一面吗?”她想要问清楚恩熙姐的事,还有,她要跟他说清楚……最后一遍。
“在的!现在吗?你在哪里?我去找你。”简思铭小小地激动了下,他还是抱有希望的。
陆亦童报上了地址,不过这个地方让简思铭的身形晃了晃。挂断电话后,跟在简思铭身后的秘书忙上前询问:“简总,你还好吧?”
简思铭定了定神道:“没事。让阿ken把车开出来,我要去个地方。”
“是。”秘书就下去办事了。
那个地方,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吧。她这么做,是想在那里跟他重归于好,还是就此了断呢?他苦笑一下——恐怕是后者吧。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就从车里出来,陆亦童已经坐在那里。
从人来人往的街道中望上去,玻璃窗户中投射出来的一位娴静的身影。从前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时光匆匆过去了6年,她好像都没什么变化,或许更加美丽了。
陆亦童看着店里的瑞丽杂志,完全没发现约好的人已经上楼了。
简思铭坐在她的对面,眼神中有着淡淡的空乏。他用右手撑着脸,笑起来:“亦童……”
陆亦童抬头看见他已经在了,被自己对杂志上一款衣服的过分吸引而感到抱歉。她也淡淡地笑着:“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扎了一个低马尾,额前两旁的碎发会跟着她的笑摆动,显得青春无比。恍惚间,他们好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段泛黄的时光中。他们第一次来这家餐厅,第一次约会时的心跳与青涩。
简思铭继续柔柔地笑,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矛盾:“刚到。你喜欢那套衣服?看得那么认真……”语气中带着一些被忽略的小小责备。
陆亦童颇感无奈地耸耸肩并没有继续他的话题:“简少,找你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想知道恩熙姐到底怎么了?刚才我碰到她了,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说不出来的感觉。我真的很担心她,可是她似乎并不想更多的人知道她,也不让我跟着,好多问题我也不好问出口。”
简思铭向后靠去,放松身体。
此时服务员递来菜单,暂停了诡谲的气氛:“先生,请看菜单。”
原来不知不觉外面已经黑了下来。暮色,总是来得慢,走得快。已经到了用晚餐的时候,餐厅里坐了满满的客人。
刚才陆亦童没点餐,现在简思铭来了,服务员就上来了。
简思铭点了几个菜,又问了陆亦童的意思再点了几个。陆亦童知道,这些都是她爱吃的,他还记得。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以前她偏爱酸甜口味的菜,跟他分开后,她倒是喜欢上了清淡酸咸口味的。只是,她不好说,因为他将不是那个陪伴她到最后的人,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