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海洲说。"你是天才儿童。“常山听了笑着捶了他一拳。
飞机飞到西雅图,他们先去酒店把来西放下,略作休整,问酒店要了一辆出租车,开到湖景公墓去。死机回头看看他们两张东方面孔,问坐在旁边的莱切尔说,他们是去拜见李小龙的?
莱切尔不解地啊了—声,司机说:“李小龙就是葬在湖景公墓,每年都有李小龙迷来拜见他,期中以东方人居多。”‘莱切尔哦了一声,说:“不是,其实他们是陪我来拜见李小龙,我才是双节棍迷。”
常山和海洲听她胡扯。都微哂了一下。
到了公墓,他们找到了茵陈的墓,那不过是最常见的没有一点装饰的一小块石碑,上面简单的写着她的名宇和生卒年,落款是“华人联合会敬立”。
常山和海洲献上从城里花店买的白菊,两人垂首而立,常山说。? “妈妈,我是常山,我把海洲带来了。”才说了这么一句,眼睛已经红了。
他想念他的母亲几乎是一辈子的事情了,伴随着他的记忆一起成长。如海洲所说,成年人最多能记住四岁之后的事情,而他真真切切记得茵陈的音容笑貌、和她怀抱着他摇晃时哼唱的歌谣。那一定是茵陈与他分开时,他对她的依恋太过理烈,以至刻在了他大脑的海马体和内侧颖叶里。
同样的打击在他十八岁时再次重演,过了十年,他都不肯从那个时刻长大、失人母亲的恐惧已经深植在他的记忆里,而在那以后,他又失去了他爱恋的姑娘。他这一生已经无法再爱别人,他的爱已枯竭,所幸兄弟是天生的,。不用去爱。他就在那里,只等适当的时机出现。
海州肃立良久。才说:“妈妈,我是海洲。我和弟弟来看您。爸爸让我告诉您。他爱您?从第一眼看见您就爱您。他这一生,过去和将来,都只为您受相思之苦。不过我想您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他和您已经在天上重逢,再没有任因可以让你们分开。妈妈,谢谢您把弟弟送给我,世上没有比这更伟大的母爱。”
两人的眼眶都红着,哽咽不能出声。莱切尔早哭得梨花带雨一般。
海州说完在墓前跪下,磕了九个头。常山只在华人电影里见过这种仪式,他笨拙地学着海州的样子,恭恭敬敬磕了九下,磕一下说一声“妈妈安息”。莱切尔在一旁也鞠了三下躬。
磕完头,两兄弟在墓前席地坐下,海洲说要重新刻宇,常山说马上就去通知管理处,让他们加班干,明天我们冉来,就写我们两兄弟的名字。
海景公墓的墓道上种植着粉色的一球球下垂的日本晚樱,这一年的复活节迟至四月二十一日,正是晚樱盛开的时节,春天的晚风里,一片片粉色的樱花花瓣从树上飘下,不多时已在他们身周铺满地面。
海洲看着墓碑上落满的樱花花瓣说:“从樱花的飘坠可感知生命的短暂,所以古代日本人面对一开即谢的樱花盛景唱歌说:”色香俱散,人事无常,。“常山痴望了许久,开口说:“我也记得妈妈唱过歌,我后来还把调子记下来,可惜没査到是一首什么歌曲。”他轻声哼那个调子,那调子时常在他的脑海中回旋,他也曾经记下来告诉云实,云实没有答案。
海洲听了一会,也哼了起来,用他低沉的中音和着他的调子。常山一惊,回看他。海洲点点头,把歌词唱出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规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常山把歌词听得淸清楚楚,他再也抑制不住,索性放声大哭。海洲望向天空,眼泪却流了一脸。
这首古歌是甘遂带茵陈在南京一间书场里听一个弹琵琶的女子唱过的,她当时转头对身边的甘遂微微一笑,像是在说:听,那是我的心声。而甘遂也回之以傲笑。这个情景一定深深烙印在茵陈的脑海里,她一直不能忘记。缒记住了那个曲子,在想他的时候,就会唱起。
而甘遂,也没有忘记,他同样记得。他和茵陈一样,在他们的儿子面前哼唱过。两个人都已经魂归天际,而海洲和常山,却由此知道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像太平洋的海水一样,永不枯竭。
他们的父母,一个说,不管过去和将来,他都只为她一个人受相思之苦;一个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爱得那样深,却只能人各一方,在极致思念中,郁郁而终。
莱切尔陪着他们,眼泪没有干过。她说她这一生,没有听到过比他们的父母更感人的爱情故事。她以为那些爱情传说,只存在于书本之上,原来人世间真的有这样一对相爱不能相守的情人。
第二天墓碑上已经是新刻的字:慈母茵陈安息。追忆延绵,至死方休。儿海洲、儿常山泣立。
CHAPTER 5 双重惊喜
海洲回国后,常山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人在电脑边工作的时候就挂着语音聊天工具,他们要补上过去三十年留下的遗憾。海洲给常山看他和父亲的照片,还有沙湖的景色。常山给海洲看他和云实在一起的照片,还有云实的结婚照,以及梅的照片。
他把梅的那张照片手机里导出,做成了桌面。他对海洲说,我真希望这个女儿是我的,我想要一个家庭很久了。海洲说,现在努力也来得及。
常山说,不了,谢谢。我做不到像我们的父亲那样可以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我要结婚也只和云实。我还是比较看好你,你赶紧结婚吧,结了婚给我生几个侄儿侄女,长大后送到我这里来读书。
海洲哈哈哈哈大笑,说,你不知道中国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吗?
常山就问:那怎么有我们两兄弟?
海洲再次哈哈哈哈,说,你真是糊涂啊,你不是在美国出生的吗?不算在国内的账上。
常山哦了一声,说,那好,你们就来美国生,爱生几个生几个,我来给小家伙们换尿布。我十八岁时就会给婴儿换尿布了,那时云实在暑假替人照顾婴儿,我在沃尔玛打工的休息时间里,就去帮她的忙。
他再一次提到云实,海洲只好叹气。转过话题说:我和云先生不再有联系了,既然我们已经相认,就没必要通过他知道你的消息。以前是过一两年他就写一封电子邮件给我,把你的情况报告一下。
常山也顺着他的话题说:那就是你早就看过我的照片了?爸爸呢?
海洲说爸爸当然也看过,他也说你比较像妈妈。肯扬,你说要不要把他们俩人合葬?
常山一愣,飞快地说:我有事要出去,回聊。说完就关了视频连接。
常洲提议的合葬,总不会是把甘遂的骨灰迁到西雅图来和茵陈合葬,只就是茵陈的骨灰取出来运去中国和甘遂合葬,落葬地点要么是杭州茵陈的外祖父母的墓地旁边,要么就是沙湖,甘遂工作了半辈子的地方。海洲的注意多半是后者,那离他倒是进了,他爱几时去就几时去,开了吉普车一两个小时就到了。而他呢?千山万水,让他去哪里看他亲爱的母亲?
他心里骂海洲太自私,可是有一个声音也在告诉他,那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注意。甘遂和茵陈那么相爱,至死不渝,却不能相守,如今万事俱备,有什么道理不让他们埋在一起?
中国人总是说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父亲的妻子另嫁他人,他已恢复单身,既然茵陈最后两年里唱的歌谣是《越人歌》,那这其实也是她内心深处的愿望吧;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虽然她不肯把常山的事告诉甘遂,用此来表达她的怨恨。但她爱他。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常山有意回事海洲的提议,很长一段时间不和他在电脑前聊天。海洲看他五一,也就不再提。
过了一年多,常山收到一封律师信,说有一位夫人在遗嘱中提到他的名字,有遗物赠送给他,那位夫人名叫奥尼尔夫人。信未问他,是去希尔市接受遗赠还是有律师代寄。
常山拿着这封信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心里踢到的那位奥尼尔夫人,是希尔市里他的旧房东。总从他把苏瑞的骨灰葬在艾伦。维方德的墓穴里,云先生离开希尔市区芝加哥后,他就再也没回去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奥尼尔夫人还记得他,还不忘在遗嘱里踢到他。
他感动之下,马上致电信纸上留的电话,告诉他们说他会亲自去希尔市。律师楼的那位律师告诉他在哪一天到达,到时有简单的追思仪式,仪式完后,他会亲手把遗赠交给他,常山说,谢谢,我到时候一定会在场的。
常山按时间订好机票,安排好课程,录了讲课内容交给校务处,请了假这个航班要在纽约中转,常山想起在纽约的莱切尔好久没和他联系过了,不如就趁此机会,和她见个面。因此他订的机票是隔天从纽约出发的。等他订好票,他给莱切尔打了一个电话,莱切尔不在,他给她在电话上留言说,三天后经过纽约,方不方便吃饭。过了半天,她才发了条短信说,可以见个面,等你下了飞机给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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