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宁站了廊柱后一个供客人休憩的小平台,此处高了几台阶,她恰好能清楚地看到了门口景象。
率先走进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微笑上前和公主握手,那是墨国的副首相。
然后是一道修长挺拔的笔直身影。
瘦削高挑的男人,穿纯黑西服,系蓝色领带,暗中竟透出幽亮光泽。
黑发一丝不乱,抹得有些湿,露出一张英俊脸庞,蓁宁细细地看那张脸,额头饱满,挺直鼻梁,双颊有些消瘦,更加显得五官立体迷人。
他依然是冷酷硬质的气派,带着不动声色的漠然和矜持。
他出席王室的公共场合一贯如此,冷面,寡言,不苟言笑。
康铎王室中的铁血重臣形象。
带了不可接触的神秘感。
蓁宁看着看着,感觉身侧的物体都在缓慢地漂移,她晃了一下脑袋,原来是自己头晕目眩。
平策轻盈含笑迎上前。
杜柏钦彬彬有礼地屈身,轻吻了她的手背。
待他行完王室礼仪,平策倾身热情拥抱他。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满场宾客的眼中。
座中人纷纷向他们靠拢。
杜柏钦又替公主介绍了随行的几位政府官员,客人们纷纷走上前来,国防大臣和副首相出席,政府和军权的意向,引人深思。
趁着众人寒暄的当儿,杜柏钦抬头,不动声色地在场内环视了一圈,眼光在廊柱后停留了一秒,眼波微动,随即恢复了平静。
随后,菲利王公、王室总务官斯特公爵阁下,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
乐队欢快地演奏起舞曲。
平策如一只快乐的小鸟一般滑入了舞池。
蓁宁目光转了一圈,这种场合没有看见香嘉上,有点奇怪。
欢快的一曲结束,客人们四散开来。
忽然有人在她身后出声:“嗨。”
蓁宁转头,看到一身华服的何美南。
何美南笑了笑:“如此美丽动人的佳人怎可独自在此,我们康铎的绅士们真是怠慢,来,我们跳舞。”
他夸张可笑地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蓁宁一愣,被他带下了舞池。
杜柏钦站在舞池旁,眸光略略一抬,看到何美南握住她的手,拖着她走进了中央。
刚好是一支温柔的华尔兹,何美南极有分寸地搂住她的腰,两个人在人群中慢悠悠地转圈,蓁宁心不在焉地听着女士们上好的绸缎衣料轻轻摩擦,发出细细索索的声响,何美南忽然轻轻地笑,拉回了她的神思:“我背上中了无数箭了。”
蓁宁透过何美南的肩膀,看到杜柏钦的目光,无所谓地笑了笑。
何美南说:“自他婚礼后没见过吧?”
蓁宁没有回答。
何美南放开她,举起手,蓁宁借势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他身边。
何美南问:“蓁宁美人儿,你真的不回泛鹿了?”
蓁宁不说话。
何美南说:“这几天他病着,早几天杜夫人在还好一点,杜夫人在巴黎有事务回去了,他就没法掌控了。”
蓁宁终于开口:他病好了?
又是一个转圈。
待把蓁宁拉回来,何美南才简单一句:“他肺部的疾病早已转成慢性,除非停下工作彻底休养,不然很难好。”
这时一曲终了,蓁宁停下来往外走,何美南一路绅士地护着她。
何美南给她拿了一杯饮料,尽职尽责地和蓁宁交待了一句:“感染很容易复发,人多,他一会儿得提前走。”
蓁宁目光动了动,微微淡淡的讥讽:“何医生,我看他倒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不远处的杜柏钦正一个穿着英伦绅士装的老头寒暄,两人谈笑着轻轻碰杯,又喝了半杯酒。
何美南的声音慢悠悠的:“你看他又酷又拽,跟以前一模一样的讨人厌是不是?——不过是在死撑,他这一阵子动不动就晕过去,我不放心才跟来的。”
☆、59
何美南的声音慢悠悠的:“你看他又酷又拽,跟以前一模一样的讨人厌是不是?——不过是在死撑,他这一阵子动不动就晕过去,我不放心才跟来的。”
蓁宁心紧了紧。
索性转过头,眼不见为净,狠狠地叉下一块蛋糕。
何美南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吃东西:“你胃口真好。”
蓁宁想了一下,嗯,她最近似乎是吃得有点多。
她讪讪地放下了叉子。
何美南陪着她闲聊了一会儿,被一位漂亮小姐拉走了。
蓁宁高跟鞋穿得有点累,到休息室里坐了会儿。
再出来,场中不见了熟悉的身影,也许如何美南所说,他提前走了。
蓁宁独自躲在角落里兀自出神。
身后忽然有低低的咳嗽声响起。
蓁宁只觉得皮肤条件反射一般地发紧。
杜柏钦低沉动人的嗓音,略带嘶哑:“你要躲着我到什么时候?”
蓁宁吓了一大跳,横着脖子回他:“谁躲你了?”
杜柏钦说:“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蓁宁冷冷地答:“我凭什么要接你电话?”
杜柏钦忽然低头,唤了一声:“蓁宁。”
声音喑哑温柔,千回百折。
蓁宁心轻轻地跳了一拍。
杜柏钦深深凝视她,眼睛里有她读不懂的深情:“我们谈一谈,好吗。”
杜柏钦抬手扶住一把椅子:“明天下午一点,我去酒店找你。”
他的身体支持不了太久的应酬,若非今晚真的是太关键的一步棋,何美南也不会同意他出来。
此时勉强支撑半晌,他已经有些站不稳。
蓁宁没有说话。
杜柏钦抚摸她的脸,手无法控制地有些颤抖,蓁宁躲了一下。
杜柏钦固执了抚上她的脸颊,叹息了一声:“明天,等我。”
侍卫拥簇着他低调地离开了。
酒店停车场。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个高瘦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立刻推开门跑出来。
杜柏钦从停车场去酒店,只进去了十分钟,出来时脸色神色莫测,手上捏着一张印着酒店标志的白色纸条。
他今天轻车简从地抵达酒店。
没想到蓁宁早已离开,只在前台给他留了一张便条。
是她大笔一挥的潇洒笔迹:我今天有事。sorry。
杜柏钦坐进车里,司机问:“殿下,去哪儿?”
杜柏钦愣了一下,他今天特地空出了下午的时间,没想到她跑得无影无踪。
思索了两秒,他淡淡地答:“回掸光吧。”
留在城区找她方便一点。
杜柏钦先打电话给香嘉上。
香嘉上这几日陷入家庭大战,声音有些疲惫:“她不是在酒店,被你的人看得严严实实?”
杜柏钦问:“你没见过她?
香嘉上答:“没有。”
杜柏钦直接说:“我电话有反监测系统,你现在怎么样?”
香嘉上来了点儿精神:“你勾结了热门公主,我家老大气得跳脚,没空理我这两天。”
杜柏钦轻咳起来,将电话移开了一会,才说:“香嘉运跟我真没法谈了?”
香嘉上恢复了懒洋洋的语调:“一天数亿美金的损失,香嘉运一向最爱钱,你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杜柏钦不客气地道:“你收拾收拾你那惫懒的样儿,老头子一向疼爱你,虽说香嘉运掌了权,你要重整河山也不是没有可能。”
香嘉上说:“老头子是老一辈人,一向讲究精忠报国,但听了老大花言巧语,以为你要扒了香家的命脉。”
杜柏钦在电话这头笑了:“他说得也没错,我还真是想煎一下,你们富得流油了。”
香嘉上意兴阑珊地:“杜先生哪里看得上这点小钱?”
杜柏钦简单交代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香嘉上笑嘻嘻的:“你得派来军队解救我。”
杜柏钦直接挂电话:“没空跟你废话,我让谢梓联络你,我今天没时间。”
杜柏钦给谢梓拨了电话,交代了几句香嘉上的事情。
然后打蓁宁手机,自她离开泛鹿,他就再也没能联络她,这一次也没有运气,关机。
然后他只好联系她在墨国唯一的亲友,于姬悬。
他从蓁宁通讯录上复制的这个应该是私人号码,电话响了一会儿,是于姬悬本人接听的。
杜柏钦客气地说:“于小姐,抱歉打扰你,我是杜柏钦。”
姬悬呀了一声,停了几秒,身边的嘈杂声立刻消失了:“杜先生。”
杜柏钦问:“蓁宁今天可联络过你?”
侍卫一直守在楼下,她早上都没下过楼,房间已经空了。
姬悬转头问经纪人:“今天几号?”
一边又对着电话解释:“对不起,我在剧组拍戏,都忘记了。”
于姬悬听经纪人报了日期说:“她应该是去干漾山区了,只要她在康铎,都会去的。”
杜柏钦略有疑惑:“她为何要去那里——”
姬悬嗓音很清润动人,跟蓁宁有几分相似:“她去祭拜父母,今天是我姨和姨爹的忌日。”
唯恐他不明白,姬悬补充了一句:“是她的生身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