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无心已经罪名成立入狱,莫同坤则被送出了国,莫家一代老支柱莫奶奶也去世了没几天,一时间莫家愁云惨雾的,也就压根顾不太上许家的事,许家的老辈去世的早,那时候许家几乎没什么人,只能草草的安葬了事,这墓葬,还是莫同坤回国后才安排出来的,之前两个人的骨灰都只是被供奉在庙宇里头无人祭拜。
无心摸了摸照片,冰凉的瓷砖,熟悉的音容,在茫然走过一年多的记忆长廊之后,再面对这些,她恍惚有几分怪异,又有些悲凉。
说起来她是相当不孝的,养父母的后事,她都没有能亲手主持,虽然她那个时候身不由己,可即便站在这里,她也依旧并没有多少真实。
很多年以前她也许曾经日日夜夜痛苦不堪,可泪湿了再多的枕头也换不回生命的逝去,那以后她就再没流过眼泪,因为她知道,她已失去了一切。
经历过忘记,再一次面对,她心下却已经是沧桑破碎,有谁能够明白她这一刻的心境呢。
莫同坤将三根香点燃递过去:“给两位上香磕个头吧。”
无心机械的将香接过,然后空乏的眼神看过去:“哥,我能私底下和爸妈说句话吗?”
莫同坤点了点头:“我去抽根烟。”
墓道上只剩下无心,她把香插入一个小香炉中,恭恭敬敬鞠了躬,然后才定定看着上头的人像。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夹裹着山岭上柏树摇曳的飒飒声,如同一只呜咽着的兽,飘荡在公墓群的上空。
无心默默的看着照片上的人,喃喃自语:“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好吗?”
“呵呵,我知道你们恐怕并不想看到我吧?对不起,碍着你们了,是同坤哥把我带来的,他是好意,你们不要怪他。”
“我知道我给你们抹黑了,以后我不会来看你们的,就当你们没收养过我吧。”
“你们说的对,我只会给你们带来厄运,其实你们就不该收养我,当年是我错了,我看错了人,对不起,爸爸,妈妈,都是我不好,都是甜甜错了,你们能原谅我吗?”
墓地只有无心一个人幽幽的说话声,被风吹散开去,听不见一丝的回声。
不知不觉间,她只觉面颊一片寒凉。
天空在压住了阴云的阴沉中一片肃穆,这时候却在这一声咆哮下逶迤而来滚滚的一阵惊雷,春雷乍起,万物惊蛰。
有一辆黑色的大铁壳正无声无息从远处滑来,站在墓园上方可以看到那大家伙悄然的停了下来。
静静站在远处抽了支烟的莫同坤看了眼下方,抬头看看春雷压下的天空,将手里的烟蒂一扔,走过来,声音隔着春雷变得有些遥远:“甜甜,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无心抬头,莫同坤的脸就在她一侧,斯文秀气的脸上因为天空的阴霾而拢着些许阴郁,显现出一股子戾气,白日的光泽在他的眼镜片上掠过寒光,冷幽幽的泛着锐意。
可他只是转过头来,目光减了几分冷意:“看样子快下雨了,走吧,你现在那么单薄,小心着凉。”
无心浑身涌着万般疲倦,她此刻无意挣扎拒绝,也就顺势随着莫同坤把他揽在肩头的脑袋靠下来,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嗯。”
莫同坤揽着无心绕过墓碑从墓道那一头走下去,天空变得更加阴暗,两个人默默一路往下,半道被上来的几个人阻止了脚步,停留那一瞬,无心漫不经心偏头看了眼一旁一座修饰的洁白而华丽的墓碑,只一眼,却是一愣。
那上面赫然是自己的一张笑脸,很多很多年前,还不曾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前的一张,圆乎乎如今看起来笑得分外傻气的脸。
墓碑前堆着许许多多的花,有枯败的,有新鲜的,还有许多糕点,那东西光看外头的包装就精致的过分,识货的看着那可都是一流商铺里烘焙出来的手工玩意。
就这么在露天的野地里被当成供品厚厚堆积着,就是香炉里赫然一层灰烬中没有烧尽的,还有几张红彤彤的票子,残留的毛爷爷依旧微笑着。
她有些怔忪着,耳朵边听到:“走吧。”莫同坤搂了搂她的臂膀,随着又一声惊雷之后,倾盆的大雨突然就倒了下来。
莫同坤撑开手里的大伞,黑色硕大的伞面将两个人都遮挡在了里头。
墓地陆陆续续也偶尔有些人走过,纷纷都撑开了手里的伞。
青山苍翠的墓地一时间被黑色和密密的雨幕笼罩在一片肃穆之色中。
这时候墓碑另一头石道,慢悠悠走过来个人。
黑色的伞下那张极具侵蚀力的脸蛋在任何时候都是无法忽略的存在。
老天爷待梁瀚冬这副皮囊,真正是厚待之极。
但此刻他目光中透着漠然的阴冷,周身的气息就像死亡的走肉,他默默的走着,风开始肆无忌惮的在这个没有阻挡的空间里与春雷一起嚣张,刮得人几乎无法打住伞,也就将飞流如注的雨水倾刮在他的衣衫和脸庞上。
可这样的肆虐也丝毫撼动不了梁瀚冬的神经,只随手推开身后萧枭凑近过来的那一把伞,任由雨水顷刻间将他淋了个透心凉。
梁瀚冬不知道是这是第几天,他已经无所谓日子和天数了。
自从醒过来那一天,萧枭和他说,甜甜死了,这一回是真的死了,死在他的车子里,他就觉得一切都应该算是结束了。
身体里某一部分也同样随着甜甜的死而彻底结束了。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还需要活着。
萧枭说:“兄弟,你欠甜甜的,还你也还不清,就是这会子你要死要活,回头下黄泉你也追不上甜甜,你当她还会在那里等着你吗?”
对啊,许甜这辈子被他折磨的家破人亡的,什么都被他剥夺光了死都是他害得,人家凭什么还肯在奈何桥等自己呢,三生三世那是相爱的人约定了的,他和许甜不死不休如今一个死了他就是去追估计也是追不上的。
你看他如今想死都没个念想,萧枭说:“所以,兄弟,好死不如赖活,你就好赖继续活着受罪呗。”
所以梁瀚冬活着,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依旧活的光鲜亮丽的,人模狗样就是形容他这样的人,在聚光灯底下,他依旧是那个衣冠禽兽的太子爷,梁少。
可谁也不知道,当人走茶凉夜半阑珊的时候,他心里头某一处痛得他想满地打滚跟狗一样在地上呻吟,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安抚他,他也不想要任何人来看到他此刻的模样。
能够看到他最颓丧最不堪一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谁能那样义无反顾的爱着那个无赖那个脱了那层皮之后其实什么也没有的梁瀚冬呢?
许甜已经离他而去,他的止疼药已经没有了。
第十二章 惊雷
除了用那些写满了英文字母的白色药丸大把大把的结束在昏昏沉沉的黑夜中,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让自己脱离那真真切切的疼痛,即便是再好的医生也没法诊断出他肉体上有什么样的问题会出现他这样撕心裂肺的疼。
可是除了疼,白天看起来他梁瀚冬依然衣冠楚楚的,老天在皮囊上对他的优待是绝无仅有的,即便疼的血肉模糊,他站在人前还是那么光鲜。
而他所能拥有的,也不过只是一座冰冷冷的墓碑罢了。
他只要得空,就会来这里看看,墓碑上的甜甜笑得那样子的甜蜜,她不会对他冷漠以对,可也不会伸出手来把那只肉肉的手放在他手心里厮磨。
定定看着那熟悉而遥远的照片,此刻的心,如这灰沉沉的墓碑一样死寂如深。
身后看着他淋雨的萧枭静默了会,微叹了声上来:“梁子,看过就走吧,你伤刚好,别又折腾病了。”
尽管他觉得自己无疑不过是在说废话,梁瀚冬如今行尸走肉一个又多少肯听得进别人的呢?
能说上话的,这会儿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呢。
可这话,又如何能和梁瀚冬说,这厮已经不是能理智说话的主了。
他还想再说点废话缓和下压抑的气氛的时候,梁瀚冬突然猛抬头,挥手将他一推一个趔趄,人已经奔跑了出去。
谁也不知这位发了什么疯,就看他奔跑进倾盆雨幕之中,突然裂云摧帛般的呐喊切割开云幕的厚重:“甜甜!”
许无心抬头瞥了眼身后,厚重的雨幕遮挡着她的视线,使得视野里只有一片雾气茫茫的世界,那惊雷一般的喊被自然界的雷声以及淅沥的雨声压住,实际传来的声音已经低的几乎听不到了,只是她仿佛若有所闻,下意识的抬了头去,然而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上车吧。”身边的莫同坤拉开车门,将伞又压低了些,在她耳边说道:“那么大雨,看什么呢?别看了上车吧。”
他将无心扶着送入车内,抬头朝远处望了眼,冰凉的雨水将一股子湿气打在他的镜片上,使得视野中能看到的都只是一片雾蒙蒙,他的脸上此刻没什么表情,远望着的脸只是一种深沉的漠然,然后将伞一收,坐进了驾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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