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不轻不重的三下,玄医师进病房做例行检查前,总是会这么敲几下。
护士姐姐手上正拿着巧克力盒子,也来不及再放回去了,直接背对着玄医师,将东西藏到了衣服下面,又缩着身子,耗子见了猫似的告退:“玄医师,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走了。”
“嗯。”玄医师对别人的小动作,一向不怎么关注,只随意的应答了一声,便抱着病历本,站在了小素妍的床前:“今天量过了体温没有?有没有发烧?”
“……”
“伤口还觉得疼么?有没有咳嗽?”
“……”
“——你盯着我做什么?”玄医师的目光从病历本上移开,抬头对上小素妍意外灼热的目光,看得他有些毛毛的。
“……唔,我有么?”小素妍直盯盯的看着他,好像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分明前几天的时候,只是一个很平常很乖巧的小孩子,以她的礼貌,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动作才对。
玄医师微微皱了皱眉,没太多计较,记录完以后,就离开了病房。
小素妍的目光,好像痴汉一样尾随着玄医师的背影,一直目送着他离开病房,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小素妍托着腮帮子,使劲回忆着方才玄医师的一举一动,恨不得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切了片研究一样——刚才他到底使用过时间停止没有?有没有哪个动作显得特别突兀?或者摆幅特别大的?
这丫头疑神疑鬼的,总觉得玄医师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就偷偷的停下时间,自己躲到谁也察觉不到的时间缝隙里去。她也不想想,就是一个单纯的问话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高大上的超能力?
开始的几天她疼得厉害,倒也没有多少心力去琢磨这么问题。
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她可以下床活动了,护士姐姐也鼓励她别一直躺着,多走一走散散步。
小素妍非常听话的遵从了这个建议,在走廊以及医生办公室附近转悠,乌溜溜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往玄医师身上飘,也想尽千方百计,给玄医师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就盯着他的超能力什么动了。
观察得多了,她发现玄医师的杯子,长得特别古朴,和别人都不太一样。而且看起来,他也挺宝贝自己的杯子。
她找了机会,装作不小心碰掉了杯子,眼看着那瓷杯就要摔到了地上,玄医师再不把时间停下来,只怕杯子就只能直接报销了。
玄医师确实出手了。
但,好像又不是她想的那样……
玄医师的动作很快,但却并没有出现,这一秒他的手还在这个位置,下一秒就突然出现在了另一个位置的情况。倒是那个杯子,她怎么感觉,在下落的时候,这只瓷杯不仅没有遵照重力加速度,反而变得越来越慢,甚至自个儿就会往上面飘呢?
是她的错觉么?
小素妍冥思苦想着。所有事情,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要不是她提前就盯住杯子的一举一动,只怕还注意不到这个情况。
难道是……念力?
小素妍托着腮帮子,表情严肃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世界观还未完全成型的孩子,小素妍不介意以最大的想象力,去揣测神秘的玄宇镇医师。
虽然不是自己一直想要验证的冻结时间,但能够发现玄医师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是最大的突破了!这可是她知道的,唯一一个可能有超能力的人,没准还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想想就觉得特别新奇又刺激有木有!
人生啊,真是永远充满不可预测的事情啊……
第三个记录
天气预报上说,今年的初雪,就快要降临了。
医院里的暖气开得很充足,小素妍只穿着薄薄的病号服,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冷肃。
只有在拉开窗帘的时候,她才隐约的意识到,今天确实是降温了。
外界的冷气,和病房的暖气,交汇在大大的玻璃窗上,模糊成一片水汽。小素妍拽着袖子,擦出一小块通透的玻璃,将小脸贴在窗户上,感觉到一股舒服的冰凉。
窗外是浅灰色的云层,天气略有些阴沉,却并没有降雨或落雪。
小素妍有一点儿小小的遗憾,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眼看着又到了医师们换班的时间,她整了整病号服,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偶遇”玄医师了。
玄医师今天来得似乎有些早。
等小素妍“路过”医生办公室时,并没有看见他的人。不过属于他的那个位置,墙边的白大褂已经被换下的,正悬挂在那儿的,是一件黑色的竖领大衣,足以证明玄宇镇医师已经到了,只是刚好出去巡视了。
这层楼,已经被小素妍逛得很熟了。
稍一推断,既然她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撞见玄医师,那么他应该是往大厅那个方向去了。
小素妍按照自己的猜测,加快了步子,走过一条长廊。
果然在转角的地方,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然后,她看见玄医师的脚步顿了顿。他突然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好似魔怔了一般。
——难道玄医师被反噬了?还是他隐藏在暗处的小伙伴恶作剧,就冻结住了玄医师一个人的时间?
小素妍天马行空的想着。
几秒钟之后,玄医师似乎从那种状态里退了出来。不过他的情绪,好像明显受到了一些影响。
“玄医师,302的病人想问您,他什么时候能出院。您觉得他的状态怎么样?是不是还需要住院观察?”前台的护士跟他报告着,然而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话。
“玄医师?玄医师,您有听到我说话么?”
“嗯?”玄宇镇难得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像之前那么冷峻了。
他一向是个理智而冷静的人,医院里的同事,从没有人见他失态过。
然而今天,这样的情形却不止一次的发生,反差之大,连照顾小素妍的护士姐姐,都忍不住跟她八卦起来了:“玄医师今天真的挺不对劲,该不会是生病了什么的吧?我刚刚找他签字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有点儿飘,拿着笔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写了一个汉字出来……嗯,应该是汉字吧?我也不是很认得……”
“汉字么?”小素妍睁大了眼睛,“我大概认识几个,他是怎么写的?”
“诶?”护士姐姐有些讶异,“素妍很厉害啊!”
小素妍抿了抿唇,有些腼腆的笑了:“是爷爷教的。爷爷的汉字写得很好看,他本人也很喜欢中国的文化呢……”
“是么?”护士姐姐抽出纸和笔,一边思索,一边一笔一划的写出一个不算好看的字来……
“这是……‘徐’字吧?”小素妍有点儿困扰,“玄医师的名字里,并没有这个字啊……”
“或许是认识的亲戚朋友?”护士姐姐这样猜测着,毕竟她们和玄医师也不熟,医院里好像就没人知道玄医师的人际关系的。
“或许吧……”小素妍应和着护士姐姐的话,思绪却慢慢的弥散开来。
“徐”的话,一般是姓氏吧?是玄医师很重要的人么?就是因为这个人,他今天的表现才会这么奇怪么?
小素妍将疑问揣进了心里,却并不和别人说什么。
临近傍晚的时候,外面开始零星的飘起小雪来。
本就是阴沉的天气,冬日的黑夜,又来得尤为的早。还没到六点,天色就几乎黑透了,外面的路灯也依次点亮,和雪花一样稀疏又落寞。
“初雪呢……”小素妍趴在窗户上,看着夜色无边的绵延开来,开始细碎得想盐粒的雪花,这会儿已经变成了飘飞的羽毛,越来越密集的从天空中降落。
六点半,是玄医师的下班时间。
自从单方面的和疑似超能力者玄医师磕上了,小素妍就雷打不动的,踩着点去迎接上下班的玄医师——当然,都是以巧遇的名义。
这会儿出病房的时候,正赶上玄医师换上大衣。
玄医师的脸,本来就是明星级的了,穿白大褂的时候,显得特别的认真专注。而换上黑色大衣的时候,又衬得肤色特别白,轮廓也尤为分明,越发显得英俊帅气。
“玄医师,你要下班了么?”小素妍抬起头,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来,显得格外的可爱。
“嗯。”虽然玄医师总是疏于处理人际关系,但毕竟是医生,对于病人,总是要显得耐心许多。不过今天,明显又例外了一回,玄医师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并不打算和小素妍多说。
小素妍隐约感觉到了一股焦灼的情绪,自然不会不依不饶的追上去,只很从容道:“那玄医师就快点回去吧,雪下大的话,可是有点儿冷的呢。”
“嗯,再见。”几乎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刹,玄医师的脚步就已经迈开了。虽然看起来,仍是与平常一般无二的步伐,可小素妍观察了他那么久,又怎么不知道,这看似寻常的步幅,无论频率还是幅度,都是要快上那么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