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一群人在一起打麻将,麻将支了两桌,其乐融融。
高家老两口,鄂老爷子,梁馨,四人围成一圈支一桌。
高承爵坐在梁馨旁边,跟她看一把牌,给她出招。
这局凑得有点奇葩,可各个都是狠手。三位老人是打了一辈子麻将的人,都是老手,善琢磨套路,而高承爵善记牌,谁胡的什么差不多都知道,作为晚辈倒也没输多少钱,更是有意无意的让他妈赢了不少钱,老太太收着一张又一张的票钱,可高兴了。
鄂老爷子玩了一会儿,便开始替她闺女讨伐,“承爵啊,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多久了?”
高承爵头也不抬的道:“一年多了。”
鄂老爷子手一顿,偏头看向高老爷子,“幸好我对你们家知根知底,不然肯定得以为您老是在耍我们家了,依依前些天已经开始准备礼服了,没想到,最后却是个乌龙。”
高老爷子牌一推,胡了,单粘自搂,“孩子们的事,我们老了,都看不懂的,结婚还有离婚的呢,别说还没结婚的了。老鄂,依依长得漂亮,气质又好,工作又不错,自然有很多人追吧?”
“哪有人追啊,”鄂老爷子淡道,“都以为我们依依有了人家了,哪还有人追了,现在更完了,外人还得以为是承爵甩了依依的吧,我们依依以后的婚姻可就麻烦了。”
讨伐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老太太最烦这种打哑谜的话,麻将一扔,甩着脾气说,“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俩去下棋去吧。小馨啊,跟妈去聊天,还有儿子,你也过来,妈跟你们说说孕妇需要注意的细节。王嫂,再洗点水果上来。”
下棋的时候,两位老爷子在一起,也是你来我往的各种明里暗里的呛嘴,之后还是高郡睡觉睡渴了,下楼来找水喝的时候,发现大家还没散场,不满的嘟囔了几句,大家才散了。
高老爷子被鄂老爷子损了不少,虽然他也都回击过去了,可还是心里不舒服,就跟高承爵说,“今天是你妈生日,我不想让她心烦,没空出时间找你。过两天你和那谁,什么馨不馨的,抽点时间出来,我有话要和你们俩说。”
高承爵正因为梁馨跟他闹脾气烦心呢,就左耳听右耳冒的嗯嗯啊啊着答应了。
其实在吃过饭之后,梁馨就有些着急了,因为前一天她和钟宁清说好了,要他等她回去。
她今天已经心慌一天了,再加上前一天在江边时钟宁清说的话,总怕他要出事。
所以等出了高家老宅的时候,就立刻提出让高承爵送她去医院。
高承爵好悬没被梁馨给气得背过气去,一个钟宁清,至于她这么心心念着吗?
然而,这个醋,也没有让高承爵吃多久,就在梁馨往车里进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医生的电话。
钟宁清,死了。
梁馨只感觉眼前一阵晕眩,差点没摔在地上。高承爵赶紧扶住她,迭声问,“怎么了?”
梁馨的两手紧紧抓着高承爵的手臂,在他手臂上印下了深深的指印,“宁清哥,宁清哥……”
高承爵扶起梁馨,将她放进车里,踩下油门,二话不说的带她去了医院。这会儿因为鄂依依闹别扭的事儿都暂罢了。
梁馨的气色变得很不好,坐进车里就开始无声的掉眼泪。只觉着天旋地转的难受,从胃里直向外反酸水,心憋得慌,疼。
高承爵看她为另一个男人哭,当真有些心烦,可那个人已经是死人了,他又不好发脾气,就握着梁馨的手,轻声安抚她。
到医院时,梁馨才知道,钟宁清在今早五点多的时候,就死了。
在死前,他对护士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求你,晚上再告诉梁小姐。”
直到最后一刻,他仍旧在为她着想。
可是不是说好了吗,他会等她回来的。
为什么不再等一等,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和他说过……
死亡证明握在手中,梁馨哭成了泪人。
梁馨坐在走廊间,捂着眼睛,从无声的哭泣,渐渐发出了声音,耸动着肩膀,变成了嚎啕大哭。
高承爵心疼的把她搂紧怀里,一遍遍的稳她的头顶,给她安慰,一遍遍的说“我还在这里。”
梁馨哭到最后手指尖都麻了,高承爵才对她道,“乖,别哭了,小心孩子。”
梁馨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无助的哭泣,突然十分害怕生命的离去,哽咽着说,“高承爵,你绝不可以死在我前面,不可以,不可以……”
“好好好。”
梁馨终究没有去看钟宁清的最后一眼,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想起,钟宁清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多么庆幸,长大后能和你重逢。
苗颖的丧事,是钟宁清一手操办的。
而钟宁清的丧事,是梁馨一手操办的。
苗颖父母来的时候,钟宁清给了他们五万块。
而钟宁清死后,他父母也没有来,是梁馨托人把钟宁清的遗产送过去的。
梁馨突然想起钟宁清的爷爷,那位八十岁年迈的老人,似乎那次去乡下时,唯一对钟宁清有笑脸的人,不知道这位老人知道孙子去世时,会多难过。
钟宁清另一部分遗产,留给了梁馨,和遗产一同留给梁馨的,还有很多封信,是钟宁清留给梁馨的亲笔信。
钟宁清的字迹和他人一样,特别的清秀。
很多是一些格言,也有很多是一句又一句的思念与爱。
小馨,学会依赖吧,依赖会让你变得快乐。
小馨,遇见你真好,知道吗,你的每个笑容,都曾让我为你痴迷。
小馨,我还从未和你说过那三个字吧?你会问我是三个字吗?是那三个字——我爱你。
……
下葬的那天,曾经被钟宁清带去见梁小昕的小女孩小小也来了,是被一对夫妻牵着的。
这时梁馨才知道,小小根本不是钟宁清的侄女,只是他同事的女儿,借来追女朋友用的。
钟宁清的同事对她说,“宁清来我家借小小用的时候,就差磕头作揖了,那时我就知道,他陷进去了。”
梁馨眨眨眼,几滴泪成串的落了下来,“您女儿真可爱。”
风刮起了一阵冥纸,梁馨泪中带笑,想起了重逢后第一次见面时的的样子,他拿着公文包,踩着时间点,慢悠悠的落座在她对面,没有问她是不是梁馨,也没有问她等了多久,只是笑着问她,点餐了吗。
他总是不紧不慢的,外表斯文的,内里风趣的。
如果他早一点告诉她他的病该多好。
只要他再早一点说出实话,她都不会那么果决的选择离开。
可世上没有如果,只有覆水难收。
但是,梁馨知道,是她将他伤害了,才让他病发得越来越快。
是她让他这么快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内疚在胸腔里,逐渐扩大,堪堪将她淹没,腹部一阵阵地传来疼痛。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外套的人,打着黑色的雨伞,站在墓碑前,静静凝视着墓碑上的男人。
男人的笑容温和干净,就像他曾经多少次轻声和她说话时,面带微笑。
一阵风吹过,吹干了梁馨脸上的泪。
梁馨擦了擦脸,终于挥别了这个爱她的男人。
☆、087章 母亲
钟宁清的去世,对周遭的人,都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影响。
对蒋萨萨来说,钟宁清病发一死,似乎她身边的定时炸弹就已经拉开了弦儿,开始了倒数,就等爆炸了。
心里着急,担心,怕她父亲也突然和钟宁清一样迅速发病,再……
她妈明令禁止她回家,她就隔三五个小时,一次又一次往家拨一遍电话。电话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问她妈,她爸近些天的情况如何。
萨萨妈明白蒋萨萨在害怕些什么,因为闺女怕的,她也怕。害怕老蒋一撒手,就真的扔下她们娘俩,走了。
走的人倒是走的轻松,但让留在这个世上的人,当如何过活?
萨萨妈活了大半辈子,闺女嫁人了,还是嫁给好人了,现在又怀孕了,怀孕的身体也是特别健康,她真没什么求的了。
要是让她必须说一个求,她就只求老蒋能多活几年,别让闺女难受,也别让自个日后太孤单。
苗颖,钟宁清,俩人已经全没了,她就是恨,还能去恨谁呢,恨一个将死之人吗?
那样的恨,都是小心眼的女人做的,她没那个必要。
萨萨妈再转述给老蒋说闺女来电话问他情况时,就加了不少的关心词儿,让老蒋感觉到闺女对他的关心和爱。
这么一来,老蒋变得乐观多了,心也开了。得病这事儿本就和人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他这心情一舒坦,精神气色都好了不少。
在这之前,萨萨爸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躲着不见人。
家里来个客人,他就躲在书房里不出去,嘱咐着若客人问起来就说他不在,然后对着电脑搜关于艾滋病的信息,看他还能活多久。
家里客人要是走了,他也不怎么出书房,甚至怕见到萨萨妈。怕她恶心他,怕传染给她。
总之每天的精神状态都是绷着的,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