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天安走过去,上下打量他,浅笑,“怎么,还没被人打断腿。”他极好赌,右手小指甲就还赌债被人斩了去。
杨胜义笑笑,轻轻拎起右腿裤腿,“谢小姑奶吉言,打断了一条。”从前,杨胜义就好叫她“小姑奶”,说她上面有人养,下面还好养人玩,前世的地主小婆子。
毛天安没想到真“一语成谶”,看他那假肢,真折去了一条腿!毛天安摸摸鼻子,到底还是有些难过,毕竟故人。没做声。
杨胜义却也上下望着她,“老虎要见到小姑奶今日之模样,何等欢喜……”不待天安打断他,他扬起手摆了摆,“各人有命,富贵在天,我今天也是忠人之事,有人托付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你,并送上一句话。上车吧,看了那东西我再告诉你是句什么话儿。”
毛天安眯眼,并没动,“谁让你送的,”
杨胜义伸出双手到她跟前,毛天安心惊,左手拇指、中指,右手拇指、无名指,加之早前的小指,都没了……听见杨胜义苍凉的声音,
“我杨胜义的一条命是你毛天安给的,要不是不知你何时说了句‘好东西也要杨胜义亲手奉上’提到我杨胜义的贱名,今天,断了的,何止这么多指头和一条腿,杨胜义一条命都没有了。
我好赌,输了全部身家,最后只有以命相抵,临了,却被人相救,这人一直都没露面,我真不知道是谁。他赎了我一条命,只要求我将东西亲自送至你跟前。天安,我不知你何时提起过这样的要求,但是我还是要感激你,无论你是玩笑之言也好,你救了我一条命。”
毛天安全身发冷,想起向小安出生那日的“滚金沙”,都是她无意中一语,竟被人记忆得这样深刻!
那时候她讨厌杨胜义,杨胜义不教老虎真本事,她赌气说“再好东西也一定要杨胜义亲手奉上”,“杨胜义”不具任何意义,俨然成了泄愤之语。谁会把她口头上的“杨胜义”记在心里,谁会真要去落实她或玩笑或赌气的一言,好东西也要杨胜义亲手奉上……
如今,杨胜义就在跟前。有人从死人堆里把他扒出来,就为“亲手”为她“奉上”无价珍宝。
车开至归元寺。
这玩意儿放在何处都承受不起,
是一只纯金佛头,归元寺金钟那样大小。佛耳上一边一只金环,嵌玉,青白玉,二龙戏珠,油润,灯光下面,发出年轻姑娘刚刚洗好的头发的光泽,龙似乎在游,带着水腥味儿,中间的珠子上下跳。
毛天安动动唇,问了当日老虎同样的问题,“什么年头,”
杨胜义立在殿门口,“天安,没有年头,这么细的手艺,这么足的金玉……现代的霸气。金镶玉,金玉良缘。他想占有你。”
天安躬身注视着那二龙戏珠,眼中泛出同样玉润的光泽,细看,却尖锐无比,
“带什么话,”
“天安,你加官进爵时,杨胜义为你献佛头一枚,祝你,曦微初启凌云志。我与你同日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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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 真能与毛天安同日同辉的,目前为止,是安婆子。
这小子强吧,他一路 爬到他妈办公桌下头窝着还真定得住。原因很简单,安婆子累了,运动会上他就是健将,又一路“跋山涉水”潜伏到此,一歪,这小子睡着了。
这也不晓得睡了 多长时间,反正小脖子别扭歪着难受,自己醒的。一醒来正好望见那头的门被轻轻推开……
安婆子还不忘“使命”,吓妈妈一跳!本来想冲出去的小身子他又窝了回去,乳臭小儿哪有那好的城府,他也就是惦记着“一定要吓成妈妈”,其实睡醒没有都不一定,软绵绵又趴下去,懒懒的小眼睛正好看得见那边进来的人……
咦?不是妈妈。
安婆子更不敢做声了。他这时候胆儿也够小的,动都不敢动。
是另一个解放军叔叔,穿着和妈妈一样的军装,没有戴帽子。安婆子想,我妈妈戴帽子可威风了。
因为这位叔叔没有戴帽子,安婆子看他的脸特别清楚,咦,他耳朵上是什么东西?安婆子的注意力被他耳朵上的东西吸引了老长时间。
叔叔进来后走到妈妈常喝水用的水壶边,拿出一个打屁股的针往里面挤了点什么东西后,又拿起水壶摇了摇,出去了。
安婆子一直望着他耳朵上的东西好奇着……
毛天安回来司令部刚到门口正好接到安婆子幼儿园阿姨的电话,“是小安的叔叔么,说是今天你来接他对吧,哎呀,小安不见了!”
这点,毛天安返回部队前就跟儿子撮合好“角色扮演”了,外面,要么喊“叔叔”,要么直接喊“毛毛”,反正安婆子从小跟着别别“毛毛毛毛”地喊顺口极了。
“啊?”毛天安一先着急了下,脚步加快往里小跑,可越跑心里越存疑,我儿子好动可不是个没谱儿的啊,……又一想,不跑了,这小子一准找我去了,就看他能溜到什么地方。
虽这样想,不过到底还是着急的,跑到操场上跟老师汇合问明了情况,“没事,我去我办公室看看,他说不定找那儿去了。”
“哎,他那么小怎么进得去?”阿姨说的也有道理,天安无心再多言,赶忙又往自己办公室跑。
真是任何时刻都没有此时毛天安那心悬的……她不敢坐电梯,小孩子不会坐电梯,肯定是走楼梯,天安上一层着急地连门旮旯都打开看一下了!
三楼政治部静悄悄,这个点就算加班的人都回去了,这种寂静叫天安更是心悬到无法,安婆子……
安婆子!
毛天安猛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第一时间就跑到自己办公桌下一望啊!……毛天安这会儿身子软得恨不得都要摊坐到地上!
真坐到了地上,倾身过去轻轻抱起自己的小宝贝,安婆子像只小猪一小团趴在地上睡得呼呼呼……果然,这小子刚才并未睡全醒,相当于进来一人打断了下他的瞌睡,他换了个姿势,又着过去了。
毛天安柔柔地抱着自己的小儿子低头长久地挨在他的额头上……安婆子是她的命,同日同辉,呵,这才是真正的同日同辉,骨血里流出来的……如果还有一人毛天安愿与之同日同辉,只有老虎了,我非他骨肉,却比骨肉还刻骨铭心……
想着,想着,毛天安抱着儿子前后轻轻晃悠也没有去打搅他睡觉,给老师回了电话报平安后,天安一直也没起身,就这么坐在地上静静慢慢晃悠着,想安婆子,想那个佛头,想杨胜义,想同日同辉,想老虎……
天都黑了,天安的电话铃再次响起,是晋阳打来的。今天安婆子在司令部操场开运动会,天安又要加班,说好她直接带孩子回来,怎么这个点还不见回来呢?
“他啊,人小鬼大,真溜进我办公室了……好了,不说了,婆子醒了,我们马上回来。”
天安笑着挂断电话看着自己怀里醒过来的小儿子,食指点了下他的小鼻子,咬牙,“胆子大啊,到处跑,把妈妈急死了知不知道。”
安婆子一醒来是最zhe的,又见到的是妈妈,直往妈妈怀里拱,天安挠他痒痒,这一闹就彻底醒了,咯咯笑得在妈妈怀里疯死。
毛天安抱着儿子下了办公楼走在司令部的大操场上,头顶上月朗星稀,空气十分好。
“毛毛,”儿子小手揪她的冒沿儿,“我刚才看见一个叔叔进来往你的水壶里打屁股针,他为什么要给水壶打针呀?”安婆子好奇着呢,
毛天安一愣,停住脚步,“打什么针?哪个叔叔?”瞅着小儿子,
小儿子瘪嘴巴,揪帽沿儿的小手一掀又去揪自己的耳朵,“就是,就是那个耳朵上有个东西……妈妈,他耳朵里是个什么东西呀?”
才多大,话都裹不清楚,自然一下又扯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上去。不过,毛天安已经眼沉心冷到忿怒交加。
好哇,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儿子小,认不得人脸,可,终有一个特质叫他记得这样清!
韩青梓,你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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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九 年六月初李建成曾设宴招待李世民,下毒但没药死老二,只是让他狂吐了几升血。李二回去就准备了玄武门事变。李老大应该后悔宴席上没给李二喝三鹿,要不,必死无疑!
好嘛 ,管你韩青梓是不是给我打三鹿,反正咱是终于找着“记忆力下降”的根儿了,难怪老们天资骤衰。
你说你韩青梓小不小心眼,我记不住东西了,不是已经把出风头的事儿主动让给你了吗,你狠呐,非要把我药成个痴呆就好?
毛天安真是越想越气,再怎么说这人害得太不地道了。
不过,毛小将通过这件事有了个新收获,这也是她“心胸宽广”的原因之一,总能“多角度”剖析破事儿。
安婆子还有这个功用?
你知道事后毛毛抱着她儿子一路走回去兜风都是问的啥?就是详细问他,你不怕?安婆子点头又摇摇头,这小子从小就精,像晓得他妈妈这是难得的“另眼”看他,怕他也不说。
你要被他捉住怎么办?安婆子玩自己指头嘟着嘴说,他捉不住我,我躲在那个小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