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凉自然不会同情潘娆,相反,对她的戒心却越来越重,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潘娆那样的人。
换衣服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陆心凉接通,“陆小姐,很抱歉,刚刚小贺先生打电话来说,请您去西贡码头等他,今天的拍摄推迟,车子已经在楼上等您了。”
“他要带我一起出海?”陆心凉拧眉。
“小贺先生是这么吩咐的,请您尽快。”
下楼的时候,陆心凉果然在路边看见贺敬轩的黑色兰博基尼,司机看见陆心凉,恭敬地下车,绕到另一边,替陆心凉拉开车门。
陆心凉靠在后座,感到有些疲倦,便阖眼小憩。
这两天她一直没有睡好,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六年前的事情。
想着想着,她竟这样睡着,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司机叫她,她才转醒。
“你跟了贺敬轩多久?”她问司机。
司机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陆心凉竟然会问起他的事,可仍旧如实回答,“四年。”
“你的车开得比Kevin好,以前他开车,我很难睡得着。”陆心凉说着,推开车门。
码头那里,贺敬轩早已准备好一切,在游艇上等待。
海风吹乱了陆心凉的长发,她抬手将头发拨到而后,然后抬头看去,发现只有贺敬轩一个人。
她站在那里,“你大哥和慕远歌呢?”
贺敬轩没说话,只是向她伸出手,要拉陆心凉上去。
陆心凉避开贺敬轩伸出的手,自己提起裙摆上了游艇。
贺敬轩收回手,这回倒是脸色如常,陆心凉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又要跟我摆脸色。”
她说着,轻车熟路地进了舱内,“怎么突然叫我一起出海?今天不是定下了要拍硬照么?”
“我要去澳门,你陪我一起去,拍硬照也不差这么一天。”贺敬桓在陆心凉对面坐下。
“我是CG的代言人,不是陪你游山玩水的,如果今天不能拍硬照的话,那我先回去了。”陆心凉说着,转身上了甲板,正打算上岸之际,贺敬轩竟然抢先一步将游艇驶离码头。
“你!”陆心凉气得狠狠瞪他,却听见贺敬轩说,对不起。
这是再遇后,贺敬轩第一次对她说对不起,陆心凉扯了扯被风掀起的裙摆,没有接话。
贺家欠下陆家的,可不止单单一句对不起。
第二十五章 贺敬轩,你喜欢我么?
陆心凉很早就认识贺敬轩,早到她还没有出生,贺家和陆家两家就戏言,如果恰好是一男一女,日后一定要凑成一对。
贺家当年有难的时候,曾向陆心凉的父亲陆世南借了一笔钱,后来CG越做越大,贺敬轩的父亲贺添荣为了感谢陆世南出手相助,便将CG三成的股权转给了陆世南,此后,两家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二十几年前,陆家也是城中有名的富豪,陆心凉生于富贵之家,却难得没有小姐脾气,小时候就是傻乎乎的性子,她自小和贺敬轩一起长大,自小就知道,长大以后要嫁给贺敬轩——这是她梦中的少年,而她和贺敬轩也的确有过一段美好的记忆。
只不过这段过往,再回眸,只是一场昙花梦,太美,也太短。
贺敬轩小时候腿受过伤,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很自卑,脾气也很坏,能接近他的人,除了他大哥贺敬桓之外,就只有陆心凉了——只因为这个丫头傻乎乎的,总是一副娇憨的模样,不会嘲笑他,不会讽刺他,只会在他一瘸一拐走路的时候跑上去,拽住他的手说,敬轩哥哥,你是不是腿扭伤了,很疼吧,我背你走好不好?
后来贺敬桓成长为高大挺拔的少年,虽然稚气未脱,可俊美的面容和显赫的家世已经让众多女生为之倾倒,于是贺敬轩越发自卑,再然后,他的身边只剩下陆心凉。
十五岁的陆心凉,已经出落得亭亭如玉,那夜晚风乍起,陆心凉立在码头,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吹起她洁白的裙角,她立在那里,沉静美好。
自此以后,贺敬轩不停地画陆心凉的素描,画中的内容都一样,是那夜晚风中的她,有一回,他的素描被陆心凉无意间发现,陆心凉叉着腰质问他,你为什么画我的素描,你是不是喜欢我?
贺敬轩被她问住,窘迫得不知所措,他想去夺陆心凉手里的画稿,结果一个不慎,自己却摔倒在地。
他再没有比此刻更恨自己,他像发了疯一样地捶打自己受伤的右腿,他觉得自己像个废人。
陆心凉蹲下身去抱住他,她柔软的唇贴在贺敬轩耳边,小声说,我喜欢你,贺敬轩,你喜欢我么?
她问得小心翼翼,好像很担心,担心贺敬轩不喜欢自己。
贺敬轩这时忽然伸手搂住她,将她整个纳入怀中,也学着她的动作,将唇贴在她小巧玲珑的耳垂上说,喜欢。
陆心凉这时推开他,起身,她笑着说,喜欢不就行了,还别扭什么?
她眉眼间笑意盈盈,丝毫没有在意贺敬轩的腿疾,反而向他伸出手,要拉他起来。
贺敬轩握住她小小的手,柔软温和,他紧紧握住,然后起身,去收拾那些画稿。
散落一地的画稿忽然被风吹起,陆心凉拉住贺敬轩,“别捡了,你不是要画我么,画吧。”
说着,陆心凉坐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让贺敬轩忍俊不禁。
“画啊。”陆心凉瞪他,他这才敛了心思,提笔,为她正正经经画了幅素描。
这是第一次,他不再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地画了幅陆心凉的素描。
第二十六章 她从云端跌下,卑微如蝼蚁
贺敬轩二十岁那年,他的腿疾终于被一个老中医用针灸的法子治愈,那天他抱着陆心凉兴奋地转圈,转得陆心凉大叫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大喊着,让他将自己放下。
后来,贺添荣为贺敬轩在中半山买了个别墅,陆心凉那时兴高采烈,拉着贺敬轩满屋子跑,对着屋子比手画脚,说要将两个房间打通,要将墙粉刷成海蓝色,说头顶要用怎样的水晶吊灯,她说了许许多多,贺敬轩含笑看着她,在心里一一记下。
再后来,陆世南突然宣布退股,放弃了CG三成股权,连他自己原本的生意也都一并放弃,他所有的股权和不动产,全部给了贺添荣,然后他带着一家离开了香港。
外界盛传是贺添荣使了卑鄙的手段逼走贺添荣,可陆心凉不相信,她追问父亲陆世南,岂料陆世南对此事噤口不言,她不肯死心,想去问贺敬轩,谁知贺敬轩竟然如此巧合地离开了香港。
她最终见到的不是贺敬轩,而是贺敬桓。
那个雨夜,贺敬桓挡在她身前,不让她进门,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为难,可陆心凉却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明白。
最后贺敬桓告诉她,贺敬轩走了,不会再回来,他还说,不要妄想进贺家的门,姓陆的,不配进贺家的门。
他说完,留下陆心凉一个人在别墅前。
陆心凉等了整整一夜,没有等来贺敬轩,却等来了母亲跳海自杀的消息,她匆忙赶回去,看见的是奄奄一息的母亲和郁郁寡欢的父亲。
母亲终于被抢救回来了,可自此以后,母亲性情大变,父亲陆世南随后带着她和母亲去了台湾过了一年。
第二年春,他们再度回到香港,他们一家三口在油麻地租了一间老房子,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父亲也成了药罐子,陆心凉没有办法,只能出去打工,油麻地鱼蛋西施这个称号,也是这时候得来的。
陆心凉在店里十分受欢迎,甚至连老板也对她动了歪心思,时不时会借机揩油,陆心凉虽然几次都幸运地逃过去,奈何老板娘看不过眼,最后竟然栽赃陆心凉,说她偷了自己的钻石戒指和项链,借口把陆心凉赶走,还克扣了她两个月的工资。
之后陆心凉又断断续续做了几份工作,可是没有一次是顺利的,不是她不能适应工作,就是总有人看她不顺眼。
她从云端跌下,卑微如蝼蚁,中间甚至没有任何让她喘息的时间。
从前她是养尊处优、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可只是一转眼的工夫,她就要为生计劳碌奔波。
她不是没有怨过,尤其在她为生计而奔波,却总能在八卦杂志上看见贺敬轩的时候。
似乎他每一次出现在杂志封面,都有不同的美女相伴。
他果然把自己望得彻头彻尾,陆心凉心中暗暗想着,亏她从前还傻傻地以为贺敬轩有什么难言之隐。
到这一刻,陆心凉终于深信不疑——真相果然如外界盛传那般,是贺添荣耍手段逼父亲退股,而贺敬轩则趁机甩了自己。
沮丧到难以支撑下去的时候,她也会抱着杂志躲在角落里哭,可是哭完之后,擦干了眼泪,她必须站起来。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两年,直到她后来遇见Dai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