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至知道周母曾经患过精神病,却也远没有到疯癫的程度,否则现在也不会有执教的资格,他直接道:“我知道你妈妈以前得过病,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妈现在健康的很,有什么可担心的?”
周能闻言,惆怅起来,她想起刚回到中隽的那段日子,周母千方百计讨好自己,她却这般不懂事,尽做些忤逆他们的事情。
冯至将她搂进怀里,长发散遮着周能的脸颊,只余一双眼睛水盈亮睁,周能小声开口:“我满月没多久,就被别人偷走了。”
那年周能的外婆刚刚过世,周母怀着周能悲恸万分,相依为命的母亲走了,她如何都接受不了,抑郁下生下周能,她的情绪才有所好转。
周能满月时周家大摆筵席,只为让周母彻底走出阴霾,因此连各路远房亲戚都请到了场,包括与周母往来甚少的甘家。
冯至将周能的长发捋到耳后,柔声问道:“后来呢?”
周能蹙眉回忆:“我表舅妈很喜欢女儿,所以那次来往之后,表舅妈就经常到我家里玩儿。有一回表舅妈来中隽参加同学会,就把表哥扔我家里了,我妈推着我去散步,表哥也一道出去玩了,后来好像是我妈遇到了熟人,让表哥看着我一下,就和别人去聊天了,再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人偷走了。”
周能在生母身边生活了一个多月,转眼便消失无踪,周母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甘宁泉那时才七岁,周家怪不了他,甘父却一直自责,所以自此以后,他便一直照应着周家,包括替周母治病,向周围人隐瞒病情,病好后又托关系让周母在学校转正,一晃便过去了七八年。
可那时的小周能太不懂事,她隐约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却如何都接受不了,周母便是被她生生气出了老毛病。小周能后知后觉,发现的太迟,她甚至一度害怕三更半夜突然出现在她的床头,直瞪瞪的盯着她的周母。
周能吸吸鼻子,哑声道:“我肯定伤了妈妈的心,那时妈妈很怕我再丢,迷迷糊糊的又经常把我当成小宝宝,我那时已经八岁了,她还喂我喝奶,半夜还说听到我哭,来我房间哄我。”
那段过往实在伤人,想来又不可思议,当周母在某一天裁了尿布,非要给周能垫上的时候,周能才在惊恐中醒悟过来,她的亲身母亲,被她逼疯了。
她瞬间长大,变得乖巧懂事,周母要买婴儿床回家,她便哄周母说要跟她一起睡,还会乖乖去上讨厌的芭蕾舞课,连任课老师都惊异她突如其来的改变。
周能噎声道:“那会儿时好时坏,妈妈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正常的,只有别人说一句她不爱听的,她才会突然变样,过一会儿又恢复了。医生说最好住院,所以妈妈又住进去了,出来后辞了班主任的职务,只教一些小课,吃了几年的药,慢慢的总算调养好了。”
周能在十年间渐渐长成小姑娘,被周母宠惯长大的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稍微复杂些的衣服都叠不整齐。
她记得第一次开燃气灶的情竟,圆圆的开关被她转来转去总也点不着火,甘宁泉伸手覆上她,轻轻往下一按,再转向左边,红蓝火焰轰得弹出。那天她刚把行李放到南大的宿舍,甘宁泉在公寓里亲自下厨,庆祝她长大成人。
周母吃的苦谁也受不了,想来便如刀剐般血流心疼,小周能怨恨周母不让她与姜家往来,后来才明白,即使只是一封小小的信件,穿山越岭飘至小村庄,都会让周母深陷可能会失去周能的骇恐之中。
所以从前种种,究竟谁怨谁,谁恨谁,真的说不清,就像甘宁泉所说,周能的案例是最佳的新闻题材,当法律、道德和亲情交缠纠结,笔杆下的一道道评论走向天平的两端,哪一端能够倾斜的多些,连老天都辩不清。
冯至捻起周能眼角的一滴泪,听见她哽咽道:“我要浩浩,也要妈妈,我是不是很坏?”她的要求不高,她知道变成一家四口是痴心妄想,只是希望在未来某一天,她出门或者花钱时,能跟周母诚实交代,自己是去看姜昊,或者是将钱给姜昊。
冯至心如刀绞,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周能悲苦的童年,他终于明白周能为何总给人懵懂的感觉,这就是一个被困在童年的小姑娘,而他让她被迫长大,侵占了她的羞涩和单纯。
冯至不知自己已噙了泪,沙哑道:“你是最好的,唔。”顿了顿,他在她的额头落下颤颤一吻,“真让人心疼。”
万籁俱寂,如水月光微微轻晃,洒下迷离颜色。冯至小心翼翼替周能掖紧被子,又抹了抹她暖熏的面颊。
周能鼻音浓重,沾泪长睫渐渐垂下,眼皮愈来愈重。冯至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柔声道:“来,擤一下。”说着,便将纸巾覆向了周能的鼻子。
周能微掀眼帘,狠狠擤了一下,哧哧热气扑向冯至的大掌,冯至又卷起纸巾擦了擦她的上颚,笑道:“真乖,让你干嘛就干嘛。”又哄道,“洗一洗再睡吧,好不好?”
周能拧眉咕哝:“明天洗……”声音低低的,已然进了梦乡。
冯至无奈,只好搂着她睡下,月光太亮,他眯眼怔视许久才有了困意。
第二天周能醒的迟,伸手挡住阳光大喊:“你怎么不叫醒我。”
冯至穿戴整洁,笑着将她从床上捞起,“你睡的太漂亮了,我哪里忍心叫你!”
周能摇摇晃晃的扶住冯至的双肩,居高临下瞪视道:“会迟到的。”
冯至托住她的臀,嗷叫一声将她抱往洗手间,“迟到就迟到,被开除更好,我来养你!”
周能面色一赧,又愤愤的捶了他几下。
酒店里今日来了许多记者,宋水情和副总监亲自上阵,一楼宴会厅内聚集了省内大大小小的企业,一年一度的商业峰会终于在此拉开了帷幕。
周能成为了跑腿小妹,到处传话递文件,偶尔还被客人指使斟茶,忙得团团转。
下午她蹭去前台喘气,小于倒了杯果汁递给她,笑道:“还是在这里派果汁好吧,看你累的!”
周能猛灌果汁,舔唇笑道:“忙得跟陀螺似的也挺好。”这样便不会胡思乱想了。
一旁的前台员工突然低叫了一声,挂断电话后急慌慌喊:“遭了,我忘记做房卡了,那客人在行政走廊砸东西了!”
前台主管立刻问她起因,她怯怯道:“刚才太忙,我忘记总机说行政楼层的住客房卡坏了,没来得急送去,那客人现在在砸东西,刚才行政走廊的同事打电话过来了。”
前台主管来不及教训她,忙指使员工做一张房卡出来,办理入住和离店的客人愈来愈多,他瞥见周能捧着果汁喝不停,忙招呼她上前,拜托道:“你去行政走廊把这个交给客人,快点儿,今天记者多,别让记者也跟去凑热闹了!”
周能刚才便已听清始末,闻言后接过房卡,急匆匆的就往电梯跑去了。
行政走廊已闹得不可开交,休憩区的桌椅被砸翻在地,有员工上前劝阻,客人的翻译也在尽力阻止,周能气喘吁吁,大喊一声:“房卡送到了。”
声音淹没在宣吵中,那翻译眼尖,立刻扯住客人,客人却是不听,伸出一根手指不断怒骂比划,周能挤进人堆,忙将房卡递了过去,客人已然处在暴怒状态,看也不看便将周能狠狠一推。
楼下的客房有记者入住,闻讯赶来后忙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又喊人去唤摄像师。
客人没想到自己会推倒一个小姑娘,怒气立刻收敛了一些,动作也停了下来。
地毯厚软,周能并未摔痛,腾跳起身后她赶紧用日语对话,连番说着抱歉耽误了客人一小时,又满眼期待的将房卡再次递去。
一旁翻译顺势举了举手腕上的手表,客人许是赶时间,只留下句随时投诉追究责任的话,便推开人群急匆匆的离开了。
周能抹了抹汗,终于松了口气。
临下班时冯至才得知消息,撇下候在车旁的孟予,打了个电话让宋水情去处理记者拍下的新闻,又往公关部走去,不顾众人好奇的目光,将周能唤进了总监办公室。
周能被他掰来掰去转了几圈,讪讪道:“没事没事,连衣服都没弄脏。”
冯至气急败坏,指了指周能的脑门训斥道:“笨,前台指使你,你就去做?这是前台自个儿的事儿,没空也可以叫客房部的员工去送,用得着你!”
他一想到周能受了欺负,便心疼难受,她从前哪里需要受气,娇滴滴的长了二十多年,除了他欺负她,谁还敢欺负这样一个小姑娘!
愤怒难消,他直接下达指令处罚前台过失员工,又将周能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她完好无损后才匆匆离去。
公关部立时炸开了锅,同事们围在周能身边问长问短,周能涨红着脸躲来躲去,还是刘安安替她解围:“行了行了,都要下班了,赶紧回家带孩子做饭啊,能能的八卦又不能当饭吃!”
众人见无法撬开周能的嘴,只好不甘不愿的散了。
夜里周能窝在沙发上补习日语,周父的电话打来时她刚念到了卡壳处,周父小声道:“你妈说明天就来找你,还不让我告诉你,你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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