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反问。
“我看你们都不怎么视频,也不打电话……”
路心和摩挲着戒指自言自语道:“应该没事吧?不是说只要心里有对方,即使不在一起也没关系么?”
起码,当时的她的确是如此笃信的。
说是韩剧日剧毒害的也好,说是她天真单纯也好,反正路心和当时确实深信不疑她和沈流默,既然并不风调雨顺地一路走来,就定能相安无事的携手老去。
第50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临床。
路心和轮的第一个科就是心内科,年末交班,元旦值班。行事同样拖沓的学校和附院意外效率奇高。
之前的学姐听说了她的排班,叹气表示同情,语重心长地嘱咐她:“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准备通宵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当事人前一天晚上仍忐忑不安地辗转反侧了半宿。医嘱打不来,病历写不来,用药看不来,抢救弄不来。怎么办?
翻来覆去了半晌,她干脆起身再去看看书本。
瞄了一眼闹钟,0:12分,伦敦时间16:12分。她自动自觉地转换完了时差,顺手打开了电脑,沈流默,依旧不在线。
他的头像,还是她扎着公主头,绑着宝蓝色蝴蝶结的背影。想当初,他新头像一公布,就引起好友列表的强烈围观,纷纷八卦不近女色的沈老师是否迎来了春天。
看着看着,路心和不由眼睛发酸。
此时此刻,她想找人说说话排解不安,可是最理想的倾听者却不在身边。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开了对话框,敲键盘留言。
“明天我值班,第一个班,有些怕。”
留完言,也失了看书的兴致,想到七个小时后就得到岗,匆匆回床睡觉。
节假日的办公室空空荡荡,在岗的一线医生只有一名住院带着一个实习,和满满当当的病房形成强烈对比。总算相安无事了一白天,吃过晚饭,事情渐渐多了起来。
夜查房毕,路心和刚坐定,登入实验室查询系统,就听护士姐姐叫:“同学!X床胸痛!”
过一会儿,“同学!X床发热!”
“同学!X床呼吸困难!”
……
她来来回回地看病人,拿CHART,打医嘱,开急诊化验,新手上任,更显手忙脚乱。
测完夜间九点最后一批血糖,正摸索着补完自己所管床位的病历,护士台警报铃狂作,带教老师从床上一跃而起,往外直冲,不忘回头对她喊了声:“准备抢救!”
她木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呢?她要做什么?
待她慌慌张张赶到病房,抢救车早已到位,带教老师正在查看患者生命体征。
“去看下CHART里有没有放弃抢救同意书,没有的话告知家属,征询意见。”老师头都不抬地发话。
“好。”她忙应和。
关键时候,她连话都讲不利索,罗嗦了老半天才向家属解释清楚。
“家属不放弃,尽力抢救。”好半晌,才沟通完毕。
“去开紧急医嘱,多巴胺、心三联两套、呼二联一套!”老师一边试着和患者对话,一边指挥护士将氧气流量调至最大。
路心和杵在办公室里,发难了。心三联是什么?呼二联是什么?多巴胺又是什么?
硬着头皮又跑回病房欲请教老师,突闻患者喘息音消失,呼之不应。
“先用药,口头医嘱事后再补。”一名护士姐姐无语地瞅了她一眼。
二线值班医生到场不久后,心电监护上的心电图波形愈发混乱,血压也无法测出。
带教老师立马开始心肺复苏,边让路心和手工量血压、拉心电图。
她平生第一次在真人身上做心电图,就是一条趋向规整的直线。
两分钟后,宣布临床死亡。
看着仪器一件件被撤走,家属痛不欲生地一拥而上,带教老师拍拍她的肩,让她离开。
患者走了,工作才刚开始。死亡证明、信息登记、死亡三联单、抢救记录、死亡小结、死亡病例讨论……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写了多少字,直到在老师指导下写完最后一份交班记录:3时25分,患者意识丧失,呼之不应,压眶反射消失,瞳孔散大至边,大动脉搏动消失,心电图呈一直线,血压测不出,宣告临床死亡。
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医生的博文,题为“你还记得第一个亲手送走的病人吗?”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60岁的男性,死于完全性左束支传导阻滞突发Adams-Stokes综合征。
第二天,天很阴沉,飘着零星小雨,身在白昼,犹似黑夜。老师体谅她折腾了一晚上没合眼,遂提前准了她的夜休。
反正闲着,她决定坐公交车回家。
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将疲惫的头颅靠上玻璃窗户,一摇一晃间,注视着外面的行人、车辆以及不断交换着的信号灯。雨水打在玻璃上,又默默向下滑,眼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坠落。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不是因为感同身受的悲痛,也不是因为怜悯生命的无常,她只是在自责,为什么自己在面对死神时束手无策,连一丝挣扎的方法也不会。
回到家,她匆匆洗了把澡,便上了床。
不带希望地打开了MSN,沈流默果然不在,虽然回了她的留言。
“别怕,有我在。”
有你在?你在哪里?
是不是失落的人容易动怒,她忽的一下就窜起一股无名之火。
正欲敲字,沈流默的头像亮了。
她顿了顿,依旧把要说的话发了过去。
“你说你在,你在哪儿?”
“怎么了?”他莫名。
“谁让你去英国的?”她彻底混乱了,耍起无赖。
“我想说话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为什么就不能陪在我身边?”
他发送视频请求,被她一股脑儿地全部拒绝。再打SKYPE,同样挂断再挂断。
路心和发了一堆质问过去后,“砰”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关机,蒙头就睡。
缩在被窝里,她才想起现在貌似已是伦敦时间的凌晨,而他,还没睡。
切,他的日子不好过,可自己呢,也没好过到哪儿,她忿忿不平。
让他去英国,也许失误了。
轮转到儿科门诊的时候,她光荣重感冒。
由于患者多实习生少,即使她发着高烧仍不能请假,跟着带教老师一个夜班下来,直接把她折腾进了急诊。
一周后又是毕业考试,该看的书都还没看,路心和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想死的心情”。
躺在输液室里看书,没有食欲,头晕眼花。生病时候的人的确容易脆弱,她一闭眼,也不管他那边还是清晨,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沈流默的英国号。
提示音响了很久才接通。
“心和?”他的音色朦朦胧胧。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犹如大坝决堤,她像个孩子般“哇”地大哭。
“我……我难过,感冒,发烧,淋巴结肿大,吊着点滴,明天还要上班,刚下夜班,一夜没合眼,晚饭没吃,早饭没吃,中饭也没吃,不想吃饭,想吐,不想上班,可是不能请病假,实习医生不够……”
她语无伦次地报着一堆关键词,对那头的人焦急的呼唤恍若未闻。
“下礼拜还有毕业考试,笔试,西综,双语,加拉丁,据说还有中医,临床操作,体格检查,我什么都不会,书也没看,别的同学都去自习室打地铺了,我还要门诊翻班……”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回来好不好?你陪陪我好不好?不要再呆在英国好不好?我要喝粥你帮我烧粥好不好?……”
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她也不知道,只依稀记得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然后垂下胳膊睡着了。她甚至不太相信自己竟然在急诊输液室,此等纷纷杂杂的场合下不管不顾的哭诉,可是有通话列表作证。自己从小不是矫情娇滴滴的人,约莫是有了人宠,才会这副模样。
晚上,季妍妃提着一大袋食材到她家探病。
烧退了不少,人也清醒了些。路心和想去厨房帮她的忙,被她挡了回去。
“你都跟流默说了些什么?”厨房里的人问。
“额,”她讪讪笑道:“烧糊了,好像说了堆胡话,不记得了。”
季妍妃拿着勺子从拉门内侧探出脑袋,“他拜托我来照顾你,你没听见那声音哦,都快哭了。”说着抬手作势抹了把眼角。
路心和顿感内疚,呵呵傻笑。
“异地恋么,难就难在不能相互陪伴,特别在需要依靠的时候,对吧?”她说着,佯装叹息地吐了口气,“没想到你们也挺不过这关。”
路心和心下一暗,哭诉的那一瞬间,她一定是恨透了异地的感觉。
季妍妃忙碌了一阵,出品了一锅白粥,就着一碟酱菜,抬到她面前。至于那一袋的食材,其实也没用到多少。
她想起季妍妃的厨艺貌似也不怎么样,不由地笑笑。
白粥上腾的热气灼到了她的眼睛,又或许生病之人易多愁善感,路心和忽的又开始流泪。
“我后悔了,”她说,“我不该打扰他的,可是我真的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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