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忙不迭的起身,自取了衣服来替太夫人穿上。
殷梓兴的屋子里跪了一地的太医,为首者声音颤抖解释病症。殷熙平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脚便踹在那太医胸口,“我好端端的儿子,如何就没了的?我要的是原因。不是你告诉我结果。”
那太医被踢的仰面朝天,又弹跳力极好的重新跪倒在地上,抖如筛糠。连连叩头。“微臣才疏学浅,实不知世子是何缘暴毙。”
殷熙平仿佛在瞬间苍老不少,抖着手抄起一旁的青瓷花瓶摔了个粉碎。“滚,都给我滚!”
一声断喝之下,众人皆是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先是爱妻早亡,如今又是爱子夭折。殷熙平难以接受这样的双重打击,整个人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方才竭尽全力的一声大吼。让他顿时觉得身体无力虚脱,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在林嫣的搀扶之下,才稳稳当当的做在了椅子上。
见他如此,林嫣自是心疼不已。泪眼婆娑上前。一面捋顺着殷熙平的胸口,一面劝道,“国公爷万万要保重身体。”
殷熙平反手扣住她放在自己胸口的纤纤玉手,抬眸望向她,眼底一片湿润。“姝儿,我们的儿子……死了。我……我对不起你。”他神情悲恸,一声姝儿却犹如尖刀一般刺入林嫣胸膛,血粼粼的现实让她不忍直视。
她身体顿时僵硬,自脚底腾升一股含义。瞬间蔓延全身。殷熙平的眼睛里,永远都只有林姝。她看似悲痛而温婉的面容下,后糟牙咬的吱嘎直响。
两人正在僵持之时,太夫人在下人的传报声中走了进来,“兴哥儿?”她踉跄着走了进来,跌跌撞撞便往屋子里闯。
林嫣率先反应过来。自殷熙平手中将手抽了出来,上前扶住太夫人,道,“母亲切莫如此伤怀,仔细自己的身子要紧。屋内煞气重,进不得。”
太夫人最是个迷信的,听闻此处,犹豫着收住脚步。用帕子捂住口鼻,嘤嘤哭道,“我好好的孙子,怎就这么没了的?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
她声嘶力竭,句句血泪控诉。
先是殷熙平对于林姝的满心愧疚挂念,又是太夫人的声声指责。林嫣胸中怒火大盛,然而脸上却是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眼泪也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哭道,“都是儿媳不好,不曾护得兴哥儿周全。媳妇没脸见母亲和国公爷,更没脸面对九泉之下的大姐姐。媳妇,如今就去给姐姐告罪。”
一面说着,一面瞅准了屋内的巨柱,作势要往上面撞去。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唯有素莲反应最快,一把便抱住了林嫣的纤腰,哭道,“夫人您有了身子,纵然是您不想活了,可看在肚子里小少爷的面儿上,也要活下去啊。”
听了素莲的话,林嫣顿时一身冷汗,她惊疑不定侧目去看,却看见的是素莲满是同情和关怀的神情。素莲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她一时半刻竟也分辨不出。
这一句话犹如平地起雷一般,顿时将众人都镇住,某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这样在众人脑海中一闪而过。
然而嫡子已去,庶长子渐渐成长要是继室夫人也随世子过世而出事故,那荣国府的脸就丢尽了。
殷熙平肃着脸坐在一边,对于要再次当爹没有一丝反应。反倒是太夫人反应极快,挥手叫了几个粗张婆子上前,“扶了夫人回房。”
身后两个婆子听命上前,挤开扶着林嫣的素莲,一左一右稳稳的“扶”住脸色惨白的林嫣。
太夫人蹙了眉头,“先是对世子照顾不周,现下又在明知有孕在身的情况下寻死觅活,你当我荣国公府是什么地方?随便你使得小性子?”
子嗣永远比女人重要,这是这个时代的定论。除了传宗接代,女人毫无人权。林嫣恨的牙根直痒痒,可却垂了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由着那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将她押送了回去。
殷熙平受了极大的打击,人已经完全没了精神。太夫人看着萎靡不振的儿子,一阵心疼,上前去将儿子保住,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安抚道,“你小时候也见过兄弟夭折的,这公侯府上生存艰难。便是早早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免得他小小年纪,受多少的苦楚。”
殷熙平被母亲一抱,只觉得更加脆弱不堪一击,眼泪早已夺眶而粗,哽咽道,“我答应了姝儿要将兴哥儿抚养成人,可他却这样在我眼皮底下早早去了,这要我百年之后如何有脸面去见姝儿。”
听到儿子替林姝,太夫人便被刺痛了神经。身体一僵,声音也冷了下来。“百年之后,你同林嫣合葬,自可不必去见林姝。”
“这如何使得?”殷熙平猛然挣脱开母亲的怀抱,抬头,目光急切的望着母亲,隐隐带着怒意。“我与姝儿是结发夫妻,百年之后定要合葬。”
“她未曾为你留下一儿半女,如何算的结发?如今你只管好生护住林嫣,求她肚子争气给你生个儿子,以平息了这府上众人的小心思。”太夫人冷眼看着儿子,取了帕子将眼泪擦干,换上了一惯冷漠不近人情的表情。
殷熙平颓然,箴默不言。屋内,殷梓兴小小的身体已经彻底冰冷,乳母因为自己自此失业而跪在床边哭的异常伤心。
怀瑜被云板声响惊醒之后,一直呆呆坐在床边,强忍着要汹涌而出的眼泪,一直不停的调整呼吸。
殷梓成被乳母牵着,只穿着中衣站在门口,怯怯的看着怀瑜,不敢发出声音。
许是一个姿势呆的太久,有些累了。怀瑜眼珠偶然转动时,看见门口的小家伙。忙摸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泪,起身去到儿子身边,柔声道,“好端端的,怎么站在门口?没得吹了风。”
殷梓成抱住怀瑜的脖子,在她抱起自己的一瞬间,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了她的颈窝。瓮声瓮气道,“哥哥去找先夫人,娘你别难过。”
他不过是个三岁孩子,如何说的这样的话?怀瑜挑眸,目光略显犀利的看向身后乳母,见她不自在的低了头,挥手将人赶了出去,这才抱着殷梓成坐在床上,道,“好孩子,娘不难过。从今往后,你万万记得要听娘的话,不可在旁人面前再提先夫人。”
殷梓成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三岁的孩子,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他只是知道,府上少了一个能同自己玩的伙伴。
殷梓兴每日被困在修竹院内,不能随意玩耍,也不同旁人亲近,但却偏偏同自己以及和自己的姨娘极好。
有时候,他见到怀瑜对殷梓兴比对自己还好,常常他会想,或许他们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未可知。
他们两个曾经拉过勾勾,等到他们长大了,能够随便出府的时候,就一起到先夫人的坟前去看她。乳母告诉殷梓兴,先夫人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娘亲;怀瑜告诉殷梓成,先夫人是这世上对他们母子最好的人。殷梓成觉得,如今殷梓兴已亡,这个去看先夫人的担子就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一定会替殷梓兴完成。
这一夜薛铭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自己还是林姝的样子,穿着一品夫人的朝服,头上戴着赤金累丝牡丹双飞含珠吐蕊大团簪,坐在荣国府正房的软榻上,怀瑜怀中抱着儿子,两眼泣血的跪倒她的面前,拽着她的裙摆,求自己不要让她做通房。她坚决不肯,最后怀瑜面目狰狞的将怀中的孩子高高举起,又狠狠的摔在地上,大呼道,“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也要摔死你的儿子!”
那一地的鲜血,触目惊心,孩子小小的身子在血泊中抽搐着,身处白藕一般的小手去抓薛铭的裙摆,哭道,“娘,好疼,救救我!”(未完待续)
102 野种
感谢七七的打赏。
话说,今儿外出回来晚了。木有按时更新,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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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薛铭惊呼一声,自梦中惊醒,猛然起身。
汗浸透了整个衣衫,未等她人完全从梦中清醒过来。肉桂色床幔已经被人轻轻拉了起来,一盏烛火摇曳而来,点亮了薛铭身边的一处空间。
“姑娘,您怎么了?”侧目望去,摇晃不止的流苏下,是碧丝担忧中透着几分惧怕的目光。
薛铭抹了一把冷汗,摇头,“没什么,发了噩梦,不打紧。”
碧丝伸手探了一下薛铭沾满冷汗的额头,麻利的将床幔挂在雕凤银钩之上,将手上的灯烛放置在床头的小柜子上。
此时薛铭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自顾坐在床边,脚踏进了家居常穿的厚底鞋里,脚下传来的温暖与踏实感觉,让她惶恐的心安定不少。
外面夜色正浓,许是离早晨尚远。薛铭一面起身,一面问道,“什么时辰了?”
此时碧丝已经麻利的将屋内的三盏灯统统点亮,站在离薛铭三步开外,低垂着头,声音有些颤抖,“刚过了子正三刻。”
正值午夜,薛铭忽然手心发凉起来。为什么她会平白无故做这样的梦?难不成孩子在荣国府遇难了?
想到这,她心里猛然一凉。有些颓然的向后退了两步。扶住床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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