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意他们能不能赶来给她拜寿,但却定要在年底银庄收总账的时候见到白舅父雪中送炭送来的三万两白银。
“亲戚们少有走动,来了便留下过年。”老太太接招也快,眼睛眨也没眨。纵然是被人看穿用心,依然面不改色。薛铭突然明白,为何三叔父的脸皮堪比城墙。
“舅父是扬州知府,恐是脱不了身。虽外祖父母俱已不在,可若要他们合家来咱们府上过年怕也是难事。”薛铭扶着老太太去芙蓉锦榻上坐下,“给祖母拜寿本是舅父舅母应该应分的,可现下正是考绩的要紧时候,若真因为拜寿耽搁了,传出去倒是咱们薛府的不是了。不若就叫表兄和表妹来给祖母拜寿吧,孙女这就去写请帖。”
薛铭忽然欢快起来,薛老太太却愈发的抑郁。
大人不来,来孩子顶什么用!小小的四品知州的嫡子嫡女,她薛府还不屑一顾呢。
“罢了,车马劳顿,免了孩子们一番折腾。”老太太恹恹的摆了摆手,还想要再为难薛夫人,可薛铭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平日里薛夫人好对付,她不用动脑子就能折磨的儿媳要死要活,可薛铭突然脑子灵光起来,让她这个常年不动心思的人有些手足无措。除了放她们母女快点走,莫要给她添堵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薛铭成功解救薛夫人,可薛夫人却依然一筹莫展。
“顾侯怕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上次去顾府做客,顾夫人明确表示希望你能在年前嫁过去。”薛夫人握着女儿的手,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这门婚事好则好已,只是如此仓促,倒是有一些冲喜的意思。况且,那顾长平军衔在身,又是名将,如今边疆不宁,他少不得总要出征的。如此女儿嫁去,恐是要长时间独守空闺。子嗣岂不艰难?侯府那样的地方,若没有子嗣傍身,可该如何立足?
薛夫人拧紧了眉头,怎么看怎么舍不得女儿。
“娘不必替女儿担心,既然迟早都要嫁的,早晚又有什么要紧。”薛铭一脸淡然,可心里倒乐不得快些成亲。薛府够不到荣国府,她什么都做不了,好生着急。
薛夫人不知她心思,只一味的认为女儿是在宽自己的心,眼眶微红。“你三叔惹了这样的乱子,少不得要你父亲帮衬。可咱们哪里有三万两的存银。你也瞧得见,你祖母是必定要盯着咱们大房补这亏空的。若真的闹将起来,娘给你攒的嫁妆恐是要保不住。”
“娘!”薛铭登时立了眼睛,有些恨其不争。“那些都是娘的嫁妆攒下来的,纵然是有些进项也都是娘的陪嫁铺子和庄子上的,本就不是薛家财产,你做什么要拿来给三叔添亏空?他惹了祸,自然是他去抗的。父亲会有办法的,娘的手紧着点,别被人一哄一吓什么东西都没了。”
薛铭说的对,可薛夫人还是叹了口气。“你祖母厉害起来,哪里有人敢顶撞。况且,百善孝为先。”
“可若一味听从岂不是愚孝?”薛铭也跟着叹气,握住薛夫人的手。“娘且莫要操心,父亲总会有法子的。礼亲王府上,既只是找了太夫人来跟祖母说,便说明还有回旋余地。若是礼亲王出面,事情才是难办。”
“现下安郡王出了面,事情更加难办了。”薛如海不知何时回府,此时一掀帘子阔步走了进来。
李易安也来搅局?薛铭有种很不详的预感。
忙起身给脸色阴郁的薛如海行了礼,规矩的站在一旁。
薛如海与薛夫人隔着紫檀大炕几坐下,一双犀利双眸紧紧盯着薛铭。显见的是在压抑着怒火。
薛铭有些局促,不知自己是哪里又出了什么纰漏被这个眼贼的父亲发现端倪。便往薛夫人身后缩了缩。
薛如海对薛铭素来严厉,薛夫人少不得要出来打圆场。“老爷今日下朝怎么这么早?”
“圣上龙体抱恙,今日休朝。”薛如海端了才刚奉上来的茶,抿了一口。颇具威严的看向薛铭,“铭儿,你什么时候见过安郡王?”
薛铭心中一凛,前世被问有没有见过李易安的时候她挨了一顿板子。原因是李易安手里拿了一张林姝和李瑾之传情时写下的诗句给林阁老,林阁老怒急不顾往昔宠溺赏了林姝十五大板,之将林姝打的皮开肉绽,半月不曾下床。今日看薛如海脸色,似乎也不像好事。
薛夫人也十分诧异,看向薛铭,又看了看丈夫脸色,“照理该是没见过的。”
“没问你!”薛如海眸光一扫,怒瞪薛夫人一眼。薛夫人即刻抿了唇,不敢再发一眼,只惴惴不安的去看女儿。
“上次,随祖母去水月庵时见过一面。”薛铭很老实的回答,中规中矩。
薛如海却是勃然大怒,将手中茶盅往炕桌上一掷,怒发冲冠的瞪着薛铭!(未完待续)
067 枝节
薛铭被下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看薛如海,完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
她这样子看起来却好似一副叛逆姿态,薛如海只觉得心火一拱一拱的。“你老实交代,上一次到底是方姨娘设计诬陷你的,还是确有其事?”
薛如海素日儒雅温润,少见的如此气势汹汹。薛夫人上前去拉薛铭的手,意做安慰。怯怯的看着薛如海,“审问的时候老爷也是在场的,自然是铭儿受了冤屈,今日怎又问起来。”
薛如海并不说话,只是将犀利眸光狠狠落在薛夫人身上。登时吓的薛夫人没了声音,诺诺拉着女儿向后退了一步。
薛如海目光如刀子一般,冰冷而狠戾的刮在薛铭身上,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一剂冷战。比之前世父亲的慈爱,薛如海不可谓不是一位严父。温润儒雅外表之下,恐怕嗜伏着一只猛兽,怪道白手起家毫无根基却能做到相位,且多年来荣宠不衰,纵然圣上多疑却依然对他多有信赖。
薛铭不慌不乱,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薛如海紧蹙眉头,“当真?那日你是第一次见安郡王?”
“自然是真的,女儿说的若有半点虚假,任凭父亲处置。”薛铭神色决然,目光灼灼看向薛如海,没有半点退缩。
女儿的品性薛如海自是了解,只是自上次广济寺回来之后她便性情大变。虽则不似之前愚懦是好事,可人之所以能有如此巨大的改观恐是遇到了很大的挫折或是打击。
被强人掳走是事实,身上有伤也是事实。薛如海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上一次言官揪着女儿私奔丑闻参了他一本又一本治家不严,都被圣上压了下来。可若再和安郡王扯上关系。恐怕圣上便再不会一力维护。
他是内阁首辅,参政大臣,多少年来如履薄冰才得以做的今天这个位子。若因为薛铭毁了整个薛家的前程,那他……
薛铭见薛如海望向自己的目光复杂而纠结,既有不舍又带着几分决然。官誉对于文臣来说高于一切,必要时为了维护官誉女儿是可以被舍弃的。薛铭心中一凛。她薛家中招了。
薛夫人见父女二人对峙而望。目光都十分复杂。她从来都搞不懂薛如海的心思,深知他的深不可测,这样的目光熟悉中透着恐怖,她将薛铭拉至自己身后。小心翼翼道。“老爷,坊间传闻自不可信。铭儿是咱们的女儿,品行如何老爷再清楚不过的。”
她再笨也能明白。又有人拿广济寺事件来诟病薛铭。只怕,这一次事件会成为薛铭一生的污点。思及此处,竟有些隐隐的恨起了被打回祖祠的方姨娘。
“嗯。”薛如海应了一声。深沉目光自薛铭身上转了一圈,目光越发纠结起来。
薛铭静静的站在薛夫人身后,神态高雅而从容,一双剪水秋眸中透着自信和果敢的光芒。本似秋日一朵悄然绽放的莲花,却偏透着牡丹的夺目和雍容。从来都不起眼的薛铭,竟出落的如此不凡。薛如海有些骄傲,又有些伤感。
难道安郡王是真的因那一面之缘起了心思?不对。这里面有阴谋。安郡王已经婚配,难道要辱了他的铭儿做小不成。
薛如海心烦意乱的一挥手。对薛铭道,“怀哥儿还在书房习字,你去瞧瞧他,过会亲自领来用膳。”
薛铭拍了拍薛夫人冰凉的手,以示安慰,又对薛如海福了福身,领命去了。
见薛铭出去,薛如海转头看向一直惴惴不安的薛夫人,“铭儿和顾世子议亲到了哪一步?”
薛夫人还未从方才的紧张气氛中缓和过来,愣愣的看着薛如海半晌方才道,“只过了纳礼,还未换庚帖。”
顾府虽是透露想要尽快成亲的意愿,动作却十分缓慢。
宁远侯夫人苏氏是顾侯继娶夫人,并非是顾长平的生身母亲。侯府关系一向复杂,恐是这位苏夫人并不愿意娶薛铭过门。却拗不过宁远侯的再三催促,可如今宁远侯重病在榻,日日昏睡,醒来的时候实在是少之又少。没有他的催促和监督,苏夫人岂不乐得拖延再三。
薛如海拧了眉头,到底是谁看穿了两家联姻意图。是八王党还是四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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