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这种队伍,其实是很吃苦的一件事,和自己旅行一点也不一样。
“很辛苦吧,还好下周就可以完成了。”梁可恩坐到宋婉婉的身边。
“其实这样游历,也很增长见识。”宋婉婉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来这些偏远的小地方,我永远不知道,原来包办婚姻依旧流行,因为对姓氏和宗教的维护,很多年轻人在思想上学到了西方思潮,但是在婚姻态度上,城市人和农村人,都有依然相信,并且愿意顺从包办婚姻传统。”
这种被称为Arranged Marriage的婚姻状态,原来不止是贬义!
他们信任父母,相信门当户对,
甚至理所应当的觉得这是避免日后婚姻出现矛盾的基石。
梁可音笑着说:“他们的婚姻不是基于感情,而更像是契约,女的嫁给男人,对男人来说,就有一种责任感,是两个家庭间的契约。”
宋婉婉点头,拧开一瓶水,喝了几口:“其实……”
突然一阵杂乱,车厢另一头的嘈杂声引起了车厢里人的注意,一位老人的哭声先是压抑,然后是不可自已的放声痛哭。
随着哭声,老人期期艾艾的说着什么。
宋婉婉听不懂乌克兰语,她转头看向梁可恩,梁可恩听了一阵,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她低声对宋婉婉用中文说道:“老人得了绝症,带着孙女坐火车,想到自己没几个月好活了,以后剩下孙女孤零零一个人,所以痛哭了起来。”
和平年代,生老病死已经是一个人承受痛苦的极限,宋婉婉同情的看向老人。周围车厢里的人也都围过去安慰老人。
老人拉着旁边一位十几岁女孩的手,女孩长的干干巴巴,毫无姿色,裹着寒酸的衣服,木讷的看着老人,也不懂得去安慰老人,也或者是吓的六神无主了。
宋婉婉同情的看着这祖孙两人,这样的女孩,难怪老人会不放心。
显然车里的人也都是这样想的,车厢里四处都是低低的议论声,这样的情况,大家也都爱莫能助。
宋婉婉看着远处啼哭的老人,心中泛起悲哀,漫长的冬季,窗外是被白雪覆盖的茫茫荒原,光秃秃的树。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空气里的灰尘看的越发清楚。
就在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一位少年忽然站了起来,大声的对那边用乌克兰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阵。随后车上忽然就响起了掌声欢呼声。
梁可恩的脸上浮上惊喜,转身拉着宋婉婉急急的说道:“这个少年,他说,他是天主教徒,如果那个姑娘也是天主教徒,他愿意娶她……”
啊?宋婉婉石化,这样也可以!
这时,少年已经快步走到了老人的座位旁,又是一阵光明正大的乌克兰语对话。
梁可恩的脸上浮上赞赏:“这个少年,在说他们家里的情况,他问了老人的住址,原来他们住的还不远,所以等会下车,他就带老人去他们家,如果他的父母同意,他就会娶这位女孩。
真巧,女孩也是天主教徒。”
宋婉婉目瞪口呆!
她是见过包办婚姻的,基于同宗教的理由,那些同意结婚的人,在她看来,都很单纯,但是这样,就决定下自己的婚姻,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而显然,这只是极少数人的想法,她看向他们队伍里的摄影师,那位三十多岁的英国绅士已经眼睛有些湿润。拿出了相机。
车厢里像过节一样的热闹起来,过了一会,竟然唱起了歌,质朴的声音,奇异的调子,一张张单纯开怀的笑脸,宋婉婉忽然被他们感染了,原来,生活真的不需要太复杂,浮躁的生活,繁杂的追求,让我们都忘记了生活的本质,只是找到一个,我看他顺眼,他看我也顺眼的人,拉起手,迷迷糊糊但是不离不弃的过上一辈子。
摄影师激动的站着,一只脚跪在硬座的座椅上,把庞大的摄影机也搬了出来,架在椅背上,努力的记录着这一秒的快乐。
远处,远坐在车厢另一端的一位老人也站了起来,扬了扬手中的包裹,叽里呱啦一阵说,车厢里又是一阵欢呼。
宋婉婉看向梁可恩,她正眼中噙泪,和隔壁座的几位年轻人用乌克兰语说着什么,还频频点头。
很快,不需要翻译,宋婉婉也明白了刚刚那位老人为什么会扬起手中的包袱。那包袱里有一包小小的糖果,她把糖果递给刚刚还在痛哭的老人。
老人颤抖着接过去,又抹了把眼泪,把袋子一下撕开,就给众人分了起来。
“这是让我们分享他们的快乐。”梁可恩转过来对宋婉婉说,老人一个座位一个座位的发着糖果,等到宋婉婉这里时,她看着老人脸上沧桑的皱纹,哭红了的眼圈,颤抖的手中捧着的糖果是那样的平平无奇。
宋婉婉几乎是有些虔诚的接过老人递给她的糖,只是最普通、最廉价的水果糖,却是路途中对那个少年和他孙女未来的祝福。
老人看宋婉婉拿着糖发愣,用手比了一个“吃”的动作,有些惶急,那满是皱纹,指甲缝里带着淤泥的手,一点也没有令她觉得厌恶和抗拒。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是真挚的,爱情无论相识的最初如何平淡,都应该被祝福,被认可。因为,那是别人的选择。
宋婉婉笑着,剥开了糖纸,放进了嘴里。
其实,人这一生才这么短,谁能知道,过了这分钟,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事,她一向都活的太过谨慎,明明喜欢那个人,却总是瞻前顾后……
她看向对面的梁可恩,她也在吃着劣质的糖果,却是一脸甜蜜。
*****
宋婉婉是在警察局里醒来的,和她一同醒来的还有同车厢的几十人,破旧的警察局里,没有太好的地方安置这么多人,所以宋婉婉醒来的时候是在破旧的椅子上。
她看向周围,显然她的待遇还是好的,大部分人都昏迷在地上。
一名穿黑色长袖制服的警察走过来,看宋婉婉已经醒了,用乌克兰语说了一通,宋婉婉迷茫的看着人家。
警察看了看宋婉婉,有些痞气的笑了笑,宋婉婉腹诽,这样子,哪里像警察,要不是他的衣服,她还以为碰到土匪了呢。
警察出去,不一会,叫进来另一位警察。
后面的这位看着宋婉婉,试探着问道:“English?”
宋婉婉忽略他奇异的口音,连忙点头。
却没想对方连连摆手:“English ,no ,no.”
你不懂英语,来这里认的什么亲。宋婉婉硬着头皮也试探的问道:“Chinese?”
会讲中文也行呀,对面的两个警察都笑起来……
多傻一女孩!
“你想和他们说中文呀?”忽然传来梁可恩沙哑的声音,宋婉婉惊喜的转头。
正看到梁可恩艰难的把压在她身上的一个男人推开,甩了甩手
“怎么到了这里?”梁可恩看了看警察局,很快就和两位警察用乌克兰语说上了话。
说了一阵,警察转身离开,走到远处的办公桌上坐下。
“我们被迷晕了。”梁可恩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部神经:“刚还被嘲笑了,说我们英国来的人太傻。这么不入流的戏码只能骗咱们。”梁可恩用口型骂了句脏话。
然后又打量了一下宋婉婉,衣服有些脏,但好在整整齐齐,她自己的也是:“他们让咱们清点一下损失,还有什么好清点的,大概连护照都被拿走了。一本英国护照,卖不少钱呢。”
宋婉婉没有接话,在自己的羽绒服口袋翻了翻,空空的,大概被人家掏过了,连包餐巾纸也没留下。她摸了摸脖子,平时背在身上,绝不离身的小包也不见了踪影,她的护照,银行卡,现金,都没了。
啊!宋婉婉有些感慨——技术上说,她现在,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这一辈子,还没有试过这么潇洒、或是这么狼狈过,当然,人走的路多,遇上的怪事也会更多。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被搜了个精光,连摄影器材也被搬了个干净。
本地人很快做了笔录,疲惫的回家去等消息了。
只有他们这几个人,不想通知大使馆,为什么?太丢人了,这些人里有些还是小有名气的,被人知道因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困在了这里,还有那短片,每一个圈子都有自己的潜规则,宋婉婉和梁可恩可以不在乎,反正她们是跟着来打秋风的。
可是人家剩下的不能不在乎。
宋婉婉也理解他们,关键这事如果告诉别人,会被别人误会她们智商有问题。所以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以私人名义低调的向大使馆申请补办护照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