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钻研得入神,完全没有招呼他的意思,他只得自己去拍她:
“喂。”
她蓦然回头,瓜子的一张脸昂着,擦去夸张眼妆的一双大眼睛从齐齐的刘海儿下抬起来,仿佛突然张开的扇贝似的,裹着两颗明珠熠熠生光,那光芒扑闪着似乎都要流转出来,她的唇是淡淡一支蔷薇花,在抬起的刹那间绽出一个似乎抑制不住的惊喜微笑,颤颤仿佛花蕾上迎风的露珠,只教人恍惚闻到五月蔷薇香。
他见过浓妆的她,残妆的她,却没见过淡雅如此的她;他见过风情的她,狡黠的她,却没见过纯如花蕊的她,他在那样一个微笑中陡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居然不自觉也跟着要弯起嘴角来。
然而那一个傻笑刚刚露了个头,她眼中的梦幻光芒已经嗖嗖嗖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淡淡一支蔷薇花也撇成了凋零模样,她瞅他几眼,很有几分不耐烦:
“怎么会是你,干什么?”
想来她也是该不耐烦的,总共才半小时准备时间,化妆换衣占去了一大半,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找到一点灵感,却陡然让个管闲事的路人甲打断了肯定是不高兴的,她不耐烦,而那路人甲也已经憋出了一脸青色——原来那“抑制不住的惊喜微笑”根本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不过是徐小姐入戏太深一时没刹住车,陡然让他给撞上了,亏他还毛头小子似的一起跟着傻笑!
他脸色又青又白,也亏得他功力深厚,最终硬抗下来,转开脸硬邦邦说出目的:
“我去和他们说,另外给你换场戏吧。”
她皱皱眉微一思量,突然笑了,小心翼翼地带着谄媚:
“周公子,我是哪里又得罪你了吗,如果真是那样我道歉,这个机会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你至少让我自己去试一试,不要一句话就把我否定了啊!”
他陡然明白她居然好心当作驴肝肺,听他说这句话竟然以为他又要在背后阴她,不禁气道:
“谁想管你那些事,只是你的手——”
他中途打住,到底没有豁出老脸说完,她眼睛疑惑眨了一眨,突然明白了,笑道:
“周公子你放心,就算我这手伤了残了我也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耽搁《惊鸿》拍摄。”
他脸上黑线密布,这一刻真想说让那惊鸿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当然他没有机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机会再说几句其它的话,徐小姐没时间多和他耗,那边工作人员已经在催着上场,她站起来朝他笑一笑,几乎是带着恳求了:
“周公子您大人物,实在没必要再和我这样的小人物纠缠不休了,您就放我这一次,让我自生自灭吧,改天我请您吃特贵的谢谢您!”
他还没答话她已经一溜烟儿窜上台去了,他简直哭笑不得,只有再转到前台去看她,舞台上已摆起一面书案,她坐在案前,手中翻来覆去看着一支钢笔,眼中又惊又喜,她身后站的是临时和她搭戏的一位男演员,淡蓝长衫,颇有君子如玉的温润。
她说:
“你也有华特曼钢笔!我妹妹也有一支,听说这笔可贵了!”
“我可以写一写吗?就写几个字,不会弄坏的!”
“你写得好就很了不起吗?我多写几遍肯定比你还好呢!”
□脆生生仿佛荷叶上滚来滚去的露珠儿似的,听在耳中只教人莞尔,她笨拙地捉起钢笔练字,写几个字便要抬头望一望身侧的丈夫,那睫毛像蝶翅似的扑闪着,眼中光芒纯粹,似乎满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人的淡淡微笑——女主角那股子纯真倔强由她演来竟似浑然天成,毫无一丝一毫的做作,竟比刚刚那妖媚的交际花扮相更要出彩几分。
台下的人都在暗暗赞叹,而周正泽远远看着,这一刻却突然醒悟。
也许世俗的眼光从来都错了,众人只看到她将这一份纯净“演”得逼真,可是或许逼真不是因为她演技出色,只是因为——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徐起霏。
憨傻的、倔强的,满心满眼都只看得到那一个人,不管不顾地傻傻付出,为他默默吞下所有的艰辛屈辱,风情狡猾的外表之下,她从来都是那样一个人,只是那样一个人而已。
他想得入神,而此刻台上却陡然发生变故,她正在认真练字,写着写着却拿捏不稳,钢笔脱手而出,滚着便摔下地来,她慌慌忙接住,脸色已经变了。
这是剧本中没有的意外。
而他自然知道,这个意外迟早也会发生,她的手伤未愈,咬牙强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台下人将她那一刻的惊慌尽收眼底,舞台旁还有另外几个探头来看的比赛佳丽,此刻都相顾笑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有评委轻声嗤笑:
“到底嫩了些,不知应对。”
他眉心皱起,看着灯光下那脸色发白的女子,这一刻突然感同身受,竟也跟着憋气起来。
舞台上下一片寂静,那男主角站在后面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主持人见状便要上台圆场,正在此刻,那一直不说话的女子突然颤颤举起钢笔,眉尖蹙着,转头望着身后的丈夫怯怯开口:
“你看看摔坏了没,我知道这笔贵得紧,大不了我赔给你,我的嫁妆都赔了你!”
这短短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已在顷刻间将徐小姐的慌乱转变成了女主角的慌乱——在并不熟稔的丈夫面前掉了这支宝贝金笔,才嫁过来的小媳妇自然面色发白不敢言语了。
男主角回过神来,接过笔看了看,对她笑一笑,摇头,这时台下已经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来。
36身不由己
徐小姐比赛表现出色,而戴琦的消息也灵通,几乎在比赛一结束就将电话打到了她手机上,她也不用委婉客气,直接便在那边冷笑:
“徐起霏,你果然有手段,这几天就背着我搞了这么多名堂出来!我知道你早有野心,表面装好人,背地里玩阴招。只是你也不担心,只要我一句话,你是不是竹篮打水空忙一场?”
徐小姐并不和她争口舌之利,假笑敷衍几句便挂了电话,她简单而迅速地将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去赶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约会,然而还没跨出门口,却见今天犹如幽灵般附体的某个人居然又已经在门外等候。
她皱一皱眉头,却还是满面堆笑迎出去:
“周公子,怎么还没走?”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米白的风衣之下裹着墨绿深V的小礼服,项链仿佛雨滴般要坠不坠地垂在沟壑之上,可以想见酒酣耳热之际看似不经意脱下外套时的香艳,他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眼睛阴沉沉地看过去,冷哼:
“你这样子怕不是要去医院吧。”
她举起手看了一看,笑道:
“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医院干什么。”她顿一顿,眼睛斜到他身上,故意似笑非笑地抬高了语气,“你今天来找我——不是又因为《惊鸿》的制作经费问题吧?”
他板得住脸皮一本正经:
“不是,只不过——你刚刚不是说过请我吃饭吗,吃特贵的,你难道还想赖账?”
她一时气结,大力呼吸半天才说出话来:
“周公子,我今天真有很重要的事,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记得你每天不是也忙得很嘛,怎么最近这么清闲——”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史进聪要帮你引荐《烟花易冷》的制片方吗,难道陪酒陪笑就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史进聪就是上次开业庆典时徐小姐玲珑搭上的那位深昌科技的二世祖,他一直纳闷她绕过自己要去哪里找机会,哪知徐小姐长袖善舞,这才几天便将这些关系用上了手,哪里还用得着他来挂心?
他那一句陪酒陪笑着实难听,她原本怕得罪了他自己前路坎坷,一直耐着性子好好敷衍着,此刻听了这话却也不免冷了脸色,嘴角勾起冰冰一笑,慢悠悠说道:
“陪酒陪笑这话倒是不假,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周公子也要来指责我这些话了,一开始不就是你逼着我去陪酒陪笑的吗?我没有你那样的人脉关系,我想要得到一点东西,在这个社会也只有这些办法了,至少我不偷不抢,不拐着弯设圈套去伤害人,比起某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好多了。”
她含沙射影,他脸色铁青,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徐起霏,看来你还是没放下,努力为他,堕落也为他,值得吗?”
“堕落?”她冷笑一声,“如果你认为是堕落,那就算是堕落吧,只是——与你何干?”
他被问了个结结实实,她手指轻轻抚一抚眉角,釉彩般闪亮的红唇弯起来,浅笑:
“或者你新近又发现了我还有什么可供利用的好处,再要故技重施一回?周公子,你是大人物,我不敢得罪你,你要怎样就说一声吧——又去丁磊面前演戏?帮你们周氏陪客户?还是其它什么觉得我好用的地方——只要你开口一句话,实在不用常常找我这样麻烦。”
“原来你认为这就是我的目的。”他突然也是一笑,似反问,也似自嘲,她歪一歪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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