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秀只好去了,他们约在城郊一个山清水秀的农家乐里,方文秀开车去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见了魏恒,魏恒一看见他,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张嘴就来:“你怎么来了?”
方文秀忍他都认习惯了,只是笑笑说:“王震约了我来这里钓鱼,你也是他约来的?”
方文秀低头锁车门,随口一答,然后她走过去路过魏恒又不轻不重的抛出一句话:“魏总一起来吗?”说完也没有停顿,直接走了过去,你说她没脾气吗,她也是有的,她这就是告诉你她眼里没有你这个人了。
魏恒当然也是王震约来的,方文秀的这个态度让他心里震了一下,下意识的跟着走了过去,大门上有一块木匾,常年被雨水的侵蚀,匾额边缘泛起了一圈黑色,但看上去仍然不失拙朴的韵味。
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山里的雨水丰沛,前一晚一场春雨,进门的台阶上湿漉漉的,一路蹬阶而上绕过前面的大门,上了一座拱桥,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青山环绕,云雾飘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水汽,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方文秀忽然站在那里不动了。
方文秀望着山谷之间,指着前面:“魏恒。”她从始至终很少直呼魏恒的名字,这一声叫来低缓而突兀,魏恒的心里颤了一下。
方文秀停了片刻才用一种低缓的语调说:“你看这些山川大地多少年就在那里,它始终不变,我们人类有历史以来上万年都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你繁荣昌盛也好,你战争流离失所也罢,它始终不变的在那里承载着我们,所有在变都是我们自己,好坏喜恶全都是我们自己内心的阴霾,而它是永远不变的,好与坏,悲与喜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其实和别人没有什么关系。”
方文秀说完,收回手走了出去,留下魏恒一人,看着她的背影,后又环视群山,最后长叹一声,他这人一声难有真正挫败忧虑的时候,唯有对方文秀提不起又放不下,自己为难自己左右都是矛盾。
方文秀打电话找到王震,他等着的地方真是不错,前有一口池塘,后有绿树掩荫,池塘里的水是山里水库引下来的,里面的鱼也是肥美。
王震坐在树下,身旁一张矮几,应该已经来了一些时候,方文秀和魏恒几乎是一前一后的到,王震看见他俩不免又调笑一句:“我就想着你两一定的一起到,果真被我猜着了。”
方文秀是不会接他的这种话茬的,走过去,和他隔着一张桌子坐下:“您可真是会享受,这地方真是不错。”她环视着前面的群山饶水说。
王震说:“这地方是个挣够了钱的主,在城里住烦了,弄了了这么个地方,不图挣钱,知道的人少,就图个清静,我反正觉得请你来这肯定是没错的。”
方文秀朝他笑笑说:“谢谢了。”
王震却一敛了笑容说:“你跟我客气了。”
方文秀就再不说什么了,笑着摇摇头低头开始动作熟练的穿鱼饵,然后挥杆而出,然后静坐不动了。
那边魏恒也已坐下,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把鱼竿甩了出去,然后往后面的躺椅里一靠,掏出烟来开始浑身摸打火机。
魏恒浑身没找到打火机,才想起来是落在车上了,下意识的往方文秀那边看了一眼,方文秀盯着水面,显然心思也不在这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王震左右看看这两人,把桌上的打火机扔给魏恒,魏恒接起来点上烟,靠了回去说:“我听我爸说,你要下去了?”
王震嗯了一声说:“去湖南湘西那边,说出地名你可能都不知道。”
魏恒问他:“什么时候走。”
王震说:“后天。”
魏恒停了一下说:“这一两年局势怕要有些变化,我哥去年年底也被调走了,说是去了东北那边,家里这边音信都断了,可能就老爷子知道点他的情况,你小心一点。”
王震那边应了说:“这个我知道。”两人谈的不深,局势上的事情他们现在谁都还没有深谈的资格,都是在小心翼翼明哲保身的时候。
方文秀那边她其实从见到魏恒那一刻心就乱了,她少有不静心的时候,面对如此一个难得的佳境她觉得不应该也不能糟蹋了,知道他们有话不方便说,就站起来说:“我去弄点喝的。”走了开去。
方文秀一走两个男人反倒不说了,有些事点到即止,多说无益,过了片刻王震才看着水面慢悠悠的对魏恒说:“我以前不记得在哪听了一段话,当时觉得就是个笑话,现在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我说给你听听?”
魏恒知道他要掉书包,瞟了他眼说:“说呗。”
王震坏笑了一笑就说:“我不记得当时的前因后果了,就是记得有那么一段话,我记得当时有位老先生说:你要是跟谁有仇的话,别着急,你养一个姑娘,别好好的养,等这姑娘大了,你就把她嫁到你的仇人家里去,然后你就什么仇都报了,绝对祸害他们家三代。”
王震说完看着魏恒呵呵的坏笑,魏恒低头闷笑了一声,转过头来正眼看着他说:“今个是我妈请你来的吧?我怎么听着你这口气跟我家老太太那么像呐?”
王震说:“你先别往那上面想,你就说说这话对不对吧,娶个好女人旺你们家三代,娶个不好的祸害你三代,你懂不懂?”
魏恒好笑的摇头转过去,并不接腔,王震又跟他说:“兄弟,老实跟你说,三年后我回来,你们要是还没结果,文秀我可就要出手了,到时候你可别怪兄弟”
魏恒一头黑线看着王震,他酝酿了半天才非常恼火的说:“你们别都一个个的要把她凑给我行吗?好像我要是不跟她好就是十恶不赦了,越是这样老子越是不买账知不知道。”
王震摇头叹气:“你要是永远不买账才好。”
魏恒猛一站起来,一脚踢翻了脚边装鱼饵的水桶,忽然又觉得没意思,掏出一根烟点上走远了。
魏恒走了好一会,方文秀端着一个茶盘回来,没看见魏恒的人,也没问,给王震斟了一杯茶,递给他,自己也端了一杯来喝,一杯清茶入口,一时间远处高山环水,口有余香,心境也跟着平和起来。
王震看着旁边这个闭目舒气的人,忽然又浑身痒痒起来,他凑过去对方文秀说:“方文秀,问你个事?”
方文秀睁开眼回望他说:“你说。”
王震正经的说:“你说我此去,一生能做到几品官位?”
方文秀仔细看了看他说:“不好说。”
王震低头想了想说:“我在我的局里,你在你的局里,我们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局,我们为什么不互通一下有无?”
方文秀愣了一下,终于转头正视这个人,王震认真的看着她,终于方文秀问了他一句话:“你觉得人这一生是位重要,还是时重要。”
王震低头想了想说:“应该是位吧,没有一个好的出身,里鱼跃龙门的毕竟是少数。”
方文秀转头笑了笑说:“我却不认为是这样,一个人时很重要,空间不太重要,因为只要你来到这个世间,不管是什么出身,都意味着你已经有了一个立锥之地,只要你有立锥之地,以后就可以徐徐图之,慢慢扩展,我说不好你将来能官居几品却也是说的实话,因为我看不出你是不是个会观察时机掌握时机的人。”
王震愣了半天自嘲的一笑:“我也知道我这样总是让人觉得不真诚,但就是改不了。”
方文秀转过去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问了他一句:“你可是心有阴郁?”
王震望着水面坦然的向她承认说:“有。”他又说:“这可就是我的障碍,若不突破,一生成就有限是吗?”
方文秀实话告诉他:“不好说。”
王震看着她:“就完了?还是就给我这句不好说?”
方文秀收回看着鱼竿的眼神,盯着他半晌,王震目光殷切,她只好说:“一身之利无谋也,而利天下者则谋之,一时之利无谋也,而立万世者则谋之。你要是能有这样的胸襟还有什么能成为你的障碍?”
王震惯常的带着讥觎的眼神,如被扫去一层蒙尘,他直勾勾的看着方文秀,方文秀最后有淡薄的对他说了一句:“嗜欲深者天机浅。”
说完方文秀靠回座椅里再也不言语了。
到是王震转过去,望着前方很久,才悠悠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方文秀没看他却正经八百的回他:“不客气。”
半天后王震又转过来对方文秀:“我也跟你说一句话。”
方文秀看着他,王震指着她的脸说:“就是这种表情。”他很惋惜的说:“你就是太正经了,魏恒他就是大俗人,他喜欢那种,”他边说边用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葫芦的样子:“他喜欢的是那种女人,要娇嗔,美丽,充分激发他大男人欲望的那种女人?”
方文秀楞楞的看着他,他也楞楞的看着方文秀,然后问她:“你明白吗?”
方文秀正经的点点头:“明白!”然后她不太自然的转过身说:“就像你克服不了你心里的障碍一样,我也是,我从小就是接受守中的教育,从行走坐立要端正有度,改不了,就是勉强改也会落一个东施效颦下场,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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