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捧着茶杯的手一阵抖动,抬起的眼皮蓦然垂下,像在慌忙逃窜,很怕她看到什么真实情绪。坐在原处久久心惊胆战,惧怕起容颜来,还从没这么惶恐过一个人。这是个怎样的人啊,好似裹着一个极其锐利的灵魂,能将旁人望不到的东西一眼看穿。实是聪明狡诈得,让她没有话说。
陈年的帐
更新时间:2013-2-3 20:17:13 本章字数:8374
容颜去跟闵安月碰头的路上还在想,秦家多少是有些不公的,连她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爱残颚疈以往秦号天多少更看重秦远修一些,而白林对秦绍风的袒护又是显而易见的。只有一个秦郝佳,像个女强人一样孤军奋战。一个女孩子人生经历了那样的变迁,连性情都转变了,一起生活数十年的人却没有一人发现,可见对她的关心,当真是少得可怜。难怪秦郝佳骨子里会这样感念秦远修的恩情,在这样薄凉的氛围里,秦远修却肯为了她连一生的幸福都搭进去,她想用生命回报他的想法,如今再看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便不觉得她又痴又愚了。
闵安月又打电话催她:“容颜,你快到了么?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容颜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路上堵车,不过马上就到了。”
两年多不见,闵安月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打理得也是像模像样。看来闵家经受的那场变故对她一点儿影响也没有,秦远修用臂膀为她撑起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晴空万里,天外惊雷再怎么滚滚,她仍可以安下心思好好做事。由此可见,秦远修对她真是用心良苦。
容颜打量周遭环境的时候,闵安月从办公室里出来。上下打量一眼,请她进去坐。
容颜抱歉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每天都来这么早。”闵安月说着已经把时间表递给她,解说:“你看一下,排得是有些满,主要这一个品牌前期准备得都很到位。不瞒你说,一直以来就专等你这一个环节了。所以,我想快点儿让它上正轨。不过这样一来,你回酒店住可能不太方便,离这里远一些。以前你住的那栋房子现在不是在你名下,离这里不远,不如,你先去那里住一段时间吧,这样就不用把大把的时间花在路上,你觉得?。”
容颜仔细看过,时间的确排得满当当,不知闵安月她工作起来是个什么规律,将重头戏都排在早晚上,中间倒还过得去,相对轻松不少。
但细算一下也没什么不可接受,以前在医院上班的时候也比不这轻松多少。笑着婉拒:“其实没什么,我住酒店就挺方便。如果实在不行,来这附近的酒店住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尽管放心,不会担误你的事情。”
闵安月深思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不愿意回以前的别墅住,那我帮你安排一个住处吧,毕竟酒店花费不低。既然你让我那么多,将你的生活环境安排妥当也是我应该做的。你不要拒绝我,否则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她说这话时很有几分肯诚,容颜一时无法推拒,只得接受。
“那好吧,就麻烦你了。”
闵安月笑说:“不麻烦。我打个电话,让人把那里安排一下。”说着,拿起电话出去。
以前容颜一直不太喜欢闵安月,虽然没什么大恶,可是,这也是个善于动小心思的女人,容颜嘴上不说,但心里从来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她既和秦远修这样了,以前的那些感触就跟着淡化了,毕竟感情这种东西很难有太多计较,她也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一会儿,闵安月进来:“容颜,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司机陪你回酒店,你收拾好东西让他直接带你过去。工作的事我们晚上再谈。”
容颜小惊了一下:“这么快,今天就要搬么?”
闵安月点点头:“是啊,主要是今天我们的工作就正式开始了,日后再搬会更没有时间。”
客随主便,既然已跟她签订了合同,就相当于一纸短期卖身契,某种程度上讲,配合闵安月的安排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容颜不多说其他,准备坐着闵安月指派的车回酒店。
上车前听到有人连声唤:“少奶奶,少奶奶……”一声高过一声的热切。
不确定是唤她的,上车的动作却慢了下来,无意识回头,看到昔日的管家由远及近奔过来。如今年纪有些大了,跑两步就累得气喘吁吁。见人回过头,不断的冲她挥手:“少奶奶,少奶奶。”
容颜转身迎上去,心里百种滋味,这一声招唤像唤起了很多东西,以一种叫做‘记忆’的方式翻涌上来,势不可挡。
不禁让她有些惊讶:“张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管家抹了把头上的汗,看到容颜是真心的高兴。咧嘴笑着:“我是过来接少***,看您有什么东西我帮您拿。”
容颜怔了一下,不解:“你怎么会来接我?”皱了皱眉头,纠正:“你别叫我少奶奶了,还是叫我小颜吧。”
管家点点头,一张口还是唤她“少奶奶”然后又说:“昨晚少爷给我打电话,说您要回去住,让我派两个人手过来这里等您,然后去帮忙搬东西。”
容颜一头雾水,不知秦远修这又发的哪门子疯,不禁疑上心头。
“张叔,你弄错了吧?我没打算要回去住,也没跟你们少爷讨论过这事。”就算闵安月刚刚跟她提过一嗓,可她毕竟没答应啊。管家也说了,秦远修是昨晚放的话,就不信他跟闵安月早有预谋?
一个疑问刚在心里生成,即时肯定得无话可说。眼见秦远修就是和闵安月一个鼻孔出气的。夫妻同心成这副模样的也真是少见,鼓惑她搬回秦家住,是那二人一早商订好,系下的扣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容颜苦笑了下,有丝无奈,告诉管家:“张叔,你先等一等,我让你们少爷跟你说。”说着掏出电话给秦远修打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秦远修不接,响了两下就被按掉,容颜不死心,再打,接着又被按掉。容颜自认自己没别的,就是不该执着的时候执着,这项能烦死人的本事,一直让她很得意。果然,事不过三,秦远修眼见已经受不了了,接听之后声音很平很小:“听话,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这么自然而然,然后就挂断了。
容颜握着电话呆了一会儿,他的声音的确不大,像在做开会那种紧要的事。终是没挨过她的执着,接起来又不能长篇大论,由心便吐出那样的话一般。只是容颜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他的声音低得可以,又有沉沉的磁音。在她心里茫然的荡了一圈,反馈到她这里就同只字未说。
管家还等在一旁,小心问她:“少爷怎么说?是不是让我们过来接您?”
容颜头疼,按了两下:“张叔,你先回去吧。你们少爷什么也没说,他这会儿可能没时间。不过,我的确没跟他说过要回去住的事,肯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等我问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会跟你们说清楚。”
管家站着没动,事实上他是不太相信秦远修没说。他虽然年纪一把,但耳朵绝对管用。而且秦远修电话里吐字清楚,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
“少奶奶,您就甭问了,肯定错不了。少爷就是让你回去住的。”
容颜看他还站着不动,一副领过圣旨的神圣模样。不得帮他缕清事实。
“你们少爷怎么跟你说的?”
管家复述秦远修昨晚的话:“我们少爷说‘明天你们少奶奶回去住,早上去大同公司门口等她,帮她把东西搬过去。’”
容颜抚上额头了然一叹:“啊,原来他这么说的,那我知道了。你是接错人了,他是让你们去找闵安月。”她就说么,根本没有的事。就算秦远修再喜欢好事做到家,也不会对一个不相关的人细致到这个地步。既是称‘少奶奶’,又指名到大同公司门口接人,不是闵安月还会是谁。看来是她出现得不巧,让管家看个正着,就误以为是接她了。
她已经将话帮他分析得这样明白,管家仍旧一脸茫然无措的站定,没半点反醒走人的意思。摇了摇头:“不会的,少爷绝对不是让我们来接闵小姐,他对闵小姐不这么称呼。”
容颜片刻无语,什么时候管家变得这么执拗了,自己认准的理儿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信了。
“张叔,你真的是弄错了。行了,我还有事要做,就不跟你说了,什么时候你们少爷忙完了,让他亲自跟你解说吧。”
转身要走,管家又唤。六十几岁的人了,声音沧桑起来就像有几分悲绝,亦步亦趋唤她:“少奶奶……”
容颜懒得纠正,无奈的转过头:“张叔,你还有事?”
管家自是没别的说,一如既往:“您还是跟我回去吧,自你走后秦家就一直空着,少爷说把房子给了你,他便不回去住了。这些年还是我们这些下人守着,房间也是日日打扫,一切程度跟当年一样,没哪一天懈怠过。就连早餐也是按着你习惯吃饭的点准备。少爷说了,你说不上哪一时就回来了,早上或晚上,又经不住饿,所以,饭点上我们从来都很准时。”自然,话是他美化了再说出来的,可大体上是这个意思,两年前秦远修离开时是说过‘房子归你们少奶奶了,你们就守在这里等她回来吧,三餐按时做,跟个饿死鬼似的,保不准就赶到饭点上回来。’“这几年工资也是少爷给我们照发,可是,再怎么跟从前一样,毕竟也是座没有主人的空房子,我们照顾了这么久的少爷和你,心里总也不是个滋味。少奶奶,您和少爷虽然已经离了婚,可是,我能看得出,少爷也并非对你无情无义,他是真的将你放在心上过。其实两年前你从江南回来的那个早上我就想说,那天雨夜你没回去,少爷找人便找疯了,回家看你没回来雨具也没带便冲进雨里走了,那天早上,他不过比你早回来一个洗澡换衣的时间,少爷去寻你后闵小姐也联系不到他人了,就一直守在秦家等他,那天早上顺道在秦家用早餐。再后来你不声不响的离开秦家再没回来,听少爷说你们离婚了,没两天他也走了,自己的东西一样没拿,只把你的衣服和以前同丫头们做的那些活计装起来带走了。我知道你们既然已经离婚,说什么都晚了。其实我不是想替少爷挽回什么,只是很心疼你一个小姑娘。少爷对你是真心好,你不防也把他当朋友待,至少在孤苦无依的S城还有少爷这么一个人照顾着,让人很放心。”那一日容颜落魄的从江南回来,饭桌上说的那番话两个年头过去还时常在他的心里翻滚不息,时不时会想,这么一个小姑娘从出校门就在少爷的庇护下生活,独自一人要怎么过?一想到她可能吃到的种种苦头就觉说不出的心疼。那一时她手握电话以一副平静模样细数她的种种缺失,种种空,说得那样漫不经心,在场的人却无一不是潸然泪下。他也是一个人,知道一个人的心酸苦楚。如今世道叵测,秦远修不似别人,对她的好很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