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抽抽搭搭:“秦远修,没你这样的。你那么聪明,该知道以后我们做不成朋友了。谢谢你为我做过的那些事,过去几年我虽然没给你争过什么脸,可是,也尽量敛起性子不给你惹麻烦。我们算两不相欠了罢。”
两不相欠了罢……,一句话像王母娘娘的玉簪子,轻轻一滑,所有恩怨情仇便了了。
秦远修才像忽然懂得,他见过那么多八面玲珑的女人,以为就自己的最憨最傻,实则没人比她更惠质兰心。一直以来看似都是他在保护她,岂不知为了适应他给的这个豪门生活她一直在拿捏着性情过日子。有人说过她任性,可是自打嫁给秦远修,她一刻也不曾真的随性过。谁都知道一个刻意的姿态维持太久,会累到浑身酸痛,而她就这么不着痕迹的僵了这么久。那个会打架,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古灵精怪的她才是真正的容颜。可是,为了秦远修,她愿意通通收敛。
容颜觉得自己还是该问一句,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于是昂起头:“秦远修,这么多年你可曾有一点儿喜欢过我?”
秦远修将人放开,淡淡一笑:“自然喜欢过,何止一点儿。可是,喜欢还是抵不过爱。我们在一起生活得太久,有些依恋是真的。”
容颜彻底明白了,他爱闵安月,是对她再多的喜欢也抵不过的。慎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各奔东西。
“我懂了。”微微一笑:“幸好,我也不爱你。”
她在晴朗的天空下说了一个幸好,幸好她也不爱他。秦远修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一刻像很傻眼。又是谁说他行事干脆,再干脆也不及这么一个女人。真是被她不动声色的杀死了,到最后做了孤魂野鬼了都像还缓不过神来。
容颜坐在出租车里木讷的看窗外车水马龙,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几乎对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度都很熟悉,若说离开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无法割舍的。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没选择离开,便是打定注意日后工作结婚都在这里,没想过最后会一心想要背井离乡,不知这能否称得上逃亡?
此时此刻只是不想见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和事,太怅然若失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下意识掏出电话,临行前打出的最后一通。再将话卡扣出,踏上火车前彻底留在了S城。
夏北北一看完复试通知,即刻给容颜打电话。最想告诉的人就是她了,知道她近来心情抑郁,总也想不出什么高兴的事哄她开心。如今成绩出来了,总算没让容颜白费心一回。
握着电话一阵狐疑,连拔了几次都打不通,仔细翻出来对了对,上面就标着容颜的名字呢,发现没有错。没打错的认知越坚定,心里越发慌然。近来发生的事很多,细数起来没哪一件是好事,容颜的电话再频频打不通,夏北北便彻底坐不住了。拿起外套匆匆去往秦家。
秦远修从公司回来得不早不晚,西阳将下,一进门就问:“少奶奶呢?”
管家一直也在等容颜,从中午出去一直没回来。知道是两个人的敏感期,总担心她会出什么事。之前给她打了电话,一直不通。本来看到秦远修的车子开进来心里还振奋的跳动了下,转眼这点儿盼头也没了,一脸担忧:“少奶奶中午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电话打不通。”话没说完,秦远修已经掏出电话进客厅里。结果跟管家说的一样,明眼看着他坐在沙发上气焰沉下去,没了平日懒洋洋的情绪,就任自己消沉的坐着。
据说那一日秦远修以一个姿态在客厅里呆坐了两个多小时,就连眼都极少眨一下,手中的烟点着,燃尽,再点着,循环往复之后每一眼都不尽相同。秦家的下人还从未见过秦远修那个样子。他们细细斟酌了下,总也想不出什么妥帖的词汇来诠释他那天的忧郁。隐隐觉得,该是种失魂落魄。
终于有了反应是在夏北北敲响秦家大门的那一刻,都以为容颜回来了,就连秦远修都有所反应,转过身随着下人一同望过去。
然后就见到夏北北既担心又气势汹汹的进来了,一眼看到秦远修,直奔他走了过来:“小颜呢?怎么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秦远修眼见没了什么兴致,闲散的垂下眼敛,欲转身上楼。
天地良心,夏北北一直知恩图报,对秦远修大不敬也就这么一次。看出他的意图之后,一把抓住他一件价码能顶她无数件衣服的衫衣袖子,用力过猛,力道撑握不得当,他袖口一颗水晶扣子被扯了下来。夏北北顿时心惊肉跳,一下松了手。秦远修倒没多少在意,轻轻瞟了一眼,没说弯腰去拾,反倒趁着她松手的当空大步上了楼。
夏北北急得在下面跳:“哎,秦少,小颜的电话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远修已经走上楼,没回头,乏力且淡然:“我们离婚了!”
一句话晴天霹雳,劈傻了一屋子的男女老少。由其夏北北,眼睛瞪得老大,就像睁大一点再睁大一点就能听得更清楚,然后发现自己听错了。可是,就算眼睛飞出来又如何呢,全不关它什么事的。一刹那世界都灰了,心底深处只有一个声音在来回返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不相信自己一直以来会看错,更不相信感觉一说全没道理可寻。这几天她之所以还算平静,没太在容颜身边搅和便是觉得任世人再怎么风言风语,而她跟秦远修的问题不大。她一心笃定秦远修心里有容颜,不论没发现还是不愿相信,但都不至于会丢弃容颜。她料定他舍不得。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显然她错了,秦远修不仅舍得了,更重要的是她的小颜不见了。
夏北北吸了一下鼻子,清泪顺着眼眶滴下来。
后身秦家下人炸锅了,明显对容颜都算有情有意。就差揭杆起义,声讨秦远修。
夏北北想也没想,快速跟着上楼。卧室在哪里她知道,一脚将门踹开,迎面飘来好大的一阵酒气。她酒力不佳,险些熏个跟头,扶着门框站定之后看到秦远修手里拿着酒杯坐在床上。神色里很有几分落寞,与往日那个高贵且慵懒的秦大少相差万里。她几步跨过去,眼泪还在流,一直也没有停下。脓着鼻子问:“你们为什么离婚啊?就为了那个闵安月么?秦少,你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透自己的心?你是爱……”
“出去!”秦远修没抬头,吐出的话却狠戾。
夏北北怔了一下,瞠目结舌的看了一会儿,没依他的话,反倒平静了一些又问:“你们离婚我一个外人是没资格说什么,可是,秦少,不是每个人一生都能这么好运跟心爱的人结婚过日子。是,你们豪门走出来的人个个光鲜靓丽,很多人比不起。可是,人会老,心也会老,再美好的事物也会有看倦的一天,只有心里想要的,才是生命里最美的存在。你或许此刻觉得容颜被人比下去了,但再过很多年你会发现,她不比任何人差,千帆过后,你或许会遗憾的事便是曾经你拥有她,然后你不懂珍惜放手了。”夏北北说得情真意切,没想刻意打动谁,想到哪里就说出来了。不知道此刻容颜心里该有多痛苦,奈何痛苦的事情发生时她不在她身边。越想哭得越动容,吸了两下鼻子,别过脸问他:“小颜现在去哪儿了?”
良久,秦远修摇了摇头:“不知道。”真是不知道,就这样走了,连属于她的东西都不肯拿走,同他撇得这样清。他知道,这个女人从他的生活里退出了,而且走得彻底。
秦远修面无表情的弯了一下嘴角,就说她很决绝么,看吧?果然到了一种灭绝的颠峰之态,转身的何其洒脱,多少人都败她手里了。
“她现在该很需要你,听说刘小那边也出事了。”
夏北北头脑中一团糟,一从秦家出来就给刘小打电话,是刘小的妈妈接的。问她怎么回事,才知道前一刻容颜才从江南回来,不仅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又同秦远修离了婚。夏北北握着电话咬牙切齿的抽搐,气愤到最后哭笑都不能了,对着听筒狠狠咬字:“阿姨,你就告诉刘小,容颜离婚了。让她动动脑子,问她还能否对容颜下得了手。”
她是不相信容颜会做那样的事,可是有些事情她也说不清。毕竟当年刘小瞒了她们,那事也仅对容颜一个人说过。到底怎么个情况她三言两语也摸不出个头绪。同时也觉得现在的刘小很可怜,说不出狠话。但有一点她敢保证,刘小现在虽然痛苦,但憎恨容颜会让她更加痛苦。友情在此刻看来就像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已。
可是找不到容颜,全城一切她有可能去的地方她都找过了,直到天已经大黑,也没看到容颜的半点影子。手机也一直是先前的状态,夏北北身体里泛起慌恐,漫无边际的将人吞没,腿一软,无力的蹲到地上觉得自己就快疯了。
宋瑞接到夏北北的电话时听到她在那头絮絮的哭,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来报告好消息的,复试名单他闲暇时也看了一眼,果然稳稳的排在第一位上。轻莞之间想打笑她请客的时候,却听她说秦远修和容颜离婚了,而且容颜不见了,像在S城消失了一般。
他脸上所有情绪潮水一般褪去,眼睛里涨出沉痛深邃的颜色,黑不见底。宋瑞的狠没在骨子里,商场上自有一套独道的手腕,可是大面上都知道,这个男人平日温润得紧。这样轻易被引爆还是首次,拿着电话的修指泛起白痕,听着电话静寂几秒,手臂蓦然扫过桌面,太多份重要的文件一下四散纷飞,乱七八糟的搅到一处。而他拎起椅背上的外套,风一般的旋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