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世荣看她哭了,便过来问道:“怎么了?心疼霁涵?”
他们俩照顾霁涵近二十年,感情深厚胜似亲儿。“霁涵叫唐璇的名字呢,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你第一次听他叫?我可是听过好多次了,他这是生生折磨自已呢。”多少次夜里他帮他翻身,都断断续续的听他叫唐璇的名字,早就不稀奇了,尽管从不在他面前提到她,但他知道,他没有一分钟忘记过她。
“别逼他手术了,那手术风险那么大,你们怎么舍得让他去冒险?”知道乔子进夫妇马上就回来了,爱婶扯着爱世荣的袖子,替霁涵说情。
“冒险?手术不仅仅是修复、拉直脊椎那么简单,还有可能改善霁涵的身体状况,在国外都有他这样的情况在手术后甚至能再站起来走路的例子,你不想让他好起来?”爱世荣瞪着妻子,恨她的妇人之仁。
“可是,你不是说,万一失败的话,也有可能全瘫?”爱婶默默的擦着眼泪,不敢哭的太大声,生怕吵到了房内的霁涵。
“我们没有选择,不手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他的脊椎也负担不了多久了,早晚也是全瘫。”爱世荣也垂头丧气,这就是医生的话,手术必须要做,与其等病情加重全身瘫痪才做,还不如尽早治疗。
“霁涵的命好苦啊。”爱婶刚刚止住一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
病情反反复复,一个多月之后医生才终于肯让霁涵出院,却也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累着气着,不能着冷,不能吃刺激的食物,不能……
霁涵仍卧床休息的时候,秘书接了一通北京来的电话,马上专门跑到华胥国际来报告了他,说是欧家老爷子去世了。
“是真的?”小亮家中有事不在D市,霁涵刚睡醒,正看着新按摩师给自已按摩腿脚呢,刚一听到这消息,满脸的不可置信。
“很可靠,我们这位经理的妻子在北京的工作就是这些老首长的专职医生。”秘书一五一十的说着,不敢有丝毫隐瞒。文学城
“帮,帮我把爱叔,叫进来。”这话没说完,霁涵就伸手去够轮椅,怎耐右手不够灵活,他这一急就更不稳当了,抖了半天也没把轮椅拉过来。
“是,”秘书刚要转身去叫,就看他颤巍巍的双手去搬弄自已的腿,那意思竟是急着要下床,可他坐都坐不稳,又病了这么久浑身无力,哪里有力气自已下床上轮椅啊。看他几乎掉下床来,吓得立马蹿到了床边。“少总”
“少总啊,您要什么,让我去做就行了,小心摔着。”新按摩师也吓坏了,哪里想到这长得比大姑娘还好看的少总,要么默不作声的就是摆弄手里的电脑,要么就病歪歪的半躺半卧着睡觉可他真动起来却这么吓人,这在他眼前要是让人摔了,他这份新工作可就泡汤了。于是,两个人四只手全抓在了霁涵身上、手臂上。
“我要去北京,你能做什么?”霁涵奋力扒拉开身上的手,一边伸手按铃叫人,一边不屑的说道,“把爱叔叫来,你,出去。”按摩师悻悻的走出了房间。
爱世荣很快来到了房内,看着护工跪在地毯上在帮霁涵穿鞋。他的双脚已经完全下垂,脚背高高躬起,又细又软还偏偏脆弱的禁不起折腾,所以给他穿鞋,真的是一个技术加耐心的慢功夫。
“算了,别穿了,把我推出去。”口气很轻,但却不容拒绝。
看着病得都没力气直起腰来的霁涵,爱叔真是即心疼他的身体,又恨他的固执,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冷静问道:“霁涵,你要做什么?
“去北京。”
“出了什么事?”
“欧家老爷子去世了。”
“你去做什么?”这句话爱世荣是咬着牙问出来的,因为他自已也知道,这么问太残忍。可他必需这么问,只有这样才能点醒霁涵。文学城
左手已经抓在了轮椅轮圈之上,右手却只是搭在轮椅轮子上的霁涵身子猛的一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爱叔,那眼神,想来爱世荣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憎恨,埋怨,疑问,哀求……他眼睛里面的情绪太多太复杂,令人一时间无法全部体会,只是看过之后会让人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不舒服偏偏他的眼睛生得奇美,让人要么是不敢直视,要么就是会定定的一直看下去,无法移开,会如坠深不见底的寒潭般一直往下掉,掉进那莫名的冰寒与冷酷之中。
霁涵就那么抬着头直直的看着爱世荣,抓在轮圈上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到手指根根发白,手臂开始发抖,到后来整个人也止不住的微微发抖起来。
直到好久之后他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重的把自已扔到轮椅靠背上,动了动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唇,半天才像费了很大劲儿似的说出了一句话,“你们,都出去。”声音很低,勉强够让这屋子里的人都听清而已。
秘书、护工、护士、保镖们像得了特赦令般,鱼贯而出。
☆、83 第 83 章
之后霁涵一直把自已关在屋子里,不上网去看任何新闻,他要看新闻联播,要看最正统准确的消息。
晚上7点新闻联播终于开始了,他如愿的看到了四年未见的女孩,令他心心念念,魂牵梦绕,无法忘情,一生最爱的人。
欧忠国、欧锦国携妻子站在前面,欧亦君被两个助手在旁边搀扶着,接着是欧亦臣,然后是唐璇。
第一次看她一身黑衣的模样儿,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长发被剪短了,带着自然的大卷垂在脸颊两边,显得本就巴掌大的脸变得更瘦更小,27岁了却还像个学生似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尤如置身旁人的人生里,云里梦里。
这是这个国家能够给予一位老臣子的最高礼仪,隆重,周到,完满。幸亏他没去,他这样子去了能做什么,他又该以什么身份去呢?还是爱叔想得周到,以乔氏海外集团和中国集团的名义,送两个巨大的花篮就可以了,别的,欧家不需要,她,也不会想看到吧。
欧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唐璇和欧亦君都身在香港。而欧亦君的身体根本不充许他坐飞机回到北京,可欧亦君却说了,死也要回去。就这样不要命的飞回了北京,他们也没有能够见老人家最后一面,心里觉得特别遗憾,尤其是欧亦君,做为长孙却身体弱的连葬礼都无法参加全程,心情的低落可以想象。
葬礼结束,所有人都回到了欧家大宅陪伴老太太,凌晨时分唐璇却意外的接到了杨季勋的电话。
“Chris,我在上海的机场,很快就会到北京了,你等我。”杨季勋是杨家的三儿子,小唐璇两岁,是有钱有闲,超会玩,超会追女仔的典型香港世家子。
“季勋?你来北京做什么?”唐璇与他只有浅浅两次交往,不明白他给自已打电话做什么。
“我想你现在很需要人陪,所以我就来了。”这是情圣的台词呀。
收了线,唐璇便给欧亦臣留了条子,说她要去A市。
唐璇也不清楚为什么非要去A市,只是觉得自已一定要回东北去看看,去找一个可以令自已真正放下一切的理由。
差不多五年前,她曾经替霁涵在A市的玉佛苑许下了关于爱的承诺,现在这承诺已然成空,她要去问问佛祖,为什么?
想当年是他们三个人一同去的A市啊,而今天却早已物似人非。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唐璇,确实需要发泄,就当这是一种发泄的方式吧。
来到欧亦臣的车库,唐璇来回的踱步,终于停在了马力强劲的保时捷跑车上面,无论如何,法拉利和TT她这辈子是再不想碰了。
七个小时的车程,她只用了不到五个小时,A市的千山中路上,看到那块曾经写着“南有黄山,北有千山”的巨型牌子时,才刚刚早晨六点,天光也只是微亮。
“弥勒福地,唯美千山。”唐璇眯着眼睛,透过薄雾很费劲儿的看清楚牌子上面的字,连这块牌子都换了,还有什么是留在当初不曾改变的?
在千山脚下,唐璇被胃里一阵一阵翻江倒海的酸楚给提醒了,昨天早晨她是有跟大哥一块儿用了一点早餐了,之后一直到现在,除了在车里喝了一点水之外,真是粒米未进呀。
放眼望去倒是有着一家家的商铺,一处处的饭店,可是冬天的早晨六点钟,谁家会开门营业呢?让车子慢慢的在公路上划行着,唐璇终于看到了一家烟囱不断往外冒烟的小饭店,于是就把车停在了人家大门口,也不管这是不是会堵着了人家的路。
唐璇拢着身上薄薄的羊绒大衣,边向手里呵气儿,边走进了小饭店。店很小,却十分干净,可能是因为太早没有来得及烧锅炉的原固,给人感觉有些凉。
窗子,地面,桌子,椅子都十分的干净。虽是没有什么装潢和风格的小快餐店,却处处透着温馨与舒适的感觉,让人很想在这里多坐上一会儿。
“哥,来客人了。”一个声音轻轻自里间漂了出来。
“有……”她想问有人吗?却因为听到那句男声,生生止住了到嘴边的话,睁大眼睛朝里面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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