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他,也许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又也许是最近的事……”这些时日以来的记忆飞速在脑海闪过,秋叶曲起双腿靠坐在床头,双手环住膝盖近乎自语般嘀咕出声,“我当然也知道他不是好的人选,可是怎么办呢……”
那个唯我独尊宁可负天下人也不愿低头的少年,仅仅那么一点点的温柔愿意为她所有,只这一点就让她再也无法逃离,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她每天睁开眼所能想到的人都只有他。痛也痛了,哭也哭过,她逃避过怯懦过,却到底还是抵不过自己内心的执拗,也逃不出赤司的视线范围。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走出那个人的棋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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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被捉奸的人反过来被当事人的母亲道歉,赤司觉得这大概也算自己人生的一项奇葩事件了,原本是想要笑一笑表示无所谓的,上扬的唇角却半途又垂了下去,敛起的眼神证明他心情实在无法良好。
“对不起,那时候你母亲……”
“您没有什么要道歉的,再说现在还计较这些有什么意思?”这样说的时候,少年握住茶杯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视线落在水面上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放空,不去想对面的女人为什么要道歉,不愿去想起那个名为母亲的存在。
“该说的总是要说的。”深谷枫无奈地笑了笑,“我这次回来……是要参加她的葬礼的,你父亲的越洋电话打到我们住的酒店,似乎是有什么必须让我出席的理由。”
“那个人偶尔也会做一些无用的事情。”赤司自嘲地扬起唇角,“不用理会。”
“不是那种问题,赤司君。”女人似乎在犹豫什么,双手在面前不断交叠,眉毛微微蹙起,“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是你母亲的意思,为什么你的父亲也可以沉默这么多年?”
“什么意思?”
“你母亲得了绝症,她是因为这个才和你父亲离婚的,刚开始她非常怕死,总是对我说看不到你长大会很不甘心,但是后来你父亲忽然找到她……”
“……您说什么?”赤司忽然出声打断女人的话,声音一瞬间降到冰点,深谷枫被吓了一跳。
“额,她不甘心?”
“再前面一句。”
“……你母亲得了绝症?”
少年的表情瞬间变了,原本就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此刻更像是笼上一层冰霜。
“为什么我从不知道?”
不管从哪里入手去调查的资料都没能查出过这种讯息,医院也好母亲的学校也罢,甚至连家族里那些故弄玄虚的所谓编年史他都没放过,却从来不知道……是被什么人刻意抹消了?
是啊,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无非就是那个人而已。
也只有那个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是真的顾虑家族面子不愿对外告知这件事,还是那个人真的冷血到连妻子的绝症都拿来利用,只是为了造就一个和他一样冷血的继承人?
他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吗?
“……赤司?”
因为痛经着实很不舒服,和父亲谈完之后女生又躺下继续睡去了,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什么拂过额头,她紧闭着的眼眸动了下,口齿不清的叫着少年的名字,然后听到男生鲜少外露的温柔声音。
“好点了吗?”
第一次毫不掩饰的温柔,美好得让秋叶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中,缓缓撑开眼皮就看到红发少年坐在床沿俯视着自己的模样,异色双瞳退去了平日里的平静与淡然,悄悄染上一抹她所不知道的情愫。
看不明白但怪异地觉得温暖……温暖却又悲伤的。
“好多了……”她直觉地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朝眼前的少年伸出手试图触摸他的脸颊,却半路被捉了回去,少年握住她手掌的手用力得让她有些发疼,也终于从半睡半醒中彻底醒过来,忍不住担忧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没什么,倒是你……”赤司轻扬起唇角,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注意到女生显而易见的担忧表情,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撩开她额前不听话的刘海,修长的食指停留在她的眉心。
“这里面在想什么?”
“……唉?”被他有些神经质的疑问弄得有些疑惑,秋叶直觉地低叫了声,“赤司?”
“对,我是赤司。”赤司忽然笑了起来,压低的笑声带动胸腔的震动,一如既往的冰冷中带着睥睨众生的意味,秋叶却莫名觉得心头一紧。
“你……”
“我是赤司征十郎……”他忽然又重复了遍,一样的声线,语速却比先前缓慢了些,像是想强调什么,却又更像是在逼迫自己去做什么。
“我是绝对不能输的赤司征十郎……”他是被这样教育着成长的,所经历的看到的学习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这样的目的。他不能输,他也以为自己不会输,可事实证明他不仅败给了母亲,更是从一开始就落进了父亲的棋局。
他想要逃离,想得太久了啊,他以为他可以成功的,他明明都已经成功了,为什么所谓的现实总是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冒出来,嘲笑着他所有的自以为是,嘲笑着,他以为已经彻底属于自己的明天。
看他这样子实在怪异地很,秋叶只觉得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急忙挣脱他的手双手并用抚向他的脸颊。
“你怎么了?”
她似乎真的被吓到了,声音听起来很急切,表情惊慌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赤司伸出手轻划过她的眼角,女生的泪水便顺着他手指的动作滑落下来,他眨了眨眼,表情像是一个新奇的孩童。
“你在……哭吗?”
“白痴!”眼泪不听话地开始涌出,秋叶已经彻底忘记疼痛,坐起来胡乱地捶打着他,声音也哽咽下来,“分明是你在哭啊……”
他的声音分明是在哭着,但这人似乎懂事以来就失去了落泪这种机能,这般看似平静的隐忍的模样却更触痛她的心。
“你笨蛋啊,难过为什么不哭啊!”
赤司没有说话,只忽然伸手搭在她的肩膀,正努力试图抑制眼泪的少女直觉地抽噎了下,随即便被少年揽进怀里,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秋叶不自觉停下捶打的动作。
“秋叶。”
他忽然开口叫她的名字,不算温柔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靠得太近,她甚至觉得那声音都有些颤抖,心头再度堆满了疑惑,少女抽噎着嘀咕了一句“干嘛”,少年微微侧过头,嘴唇擦过她的耳畔,声音轻的仿佛呓语一般,却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从今以后,你来替我哭吧。”
“……好。”
爸爸,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赤司了。
53第52Q
葬礼被安排在洛山的学园祭前一天,被邀请到往的依旧是社会各界名流。
要说当年赤司夫人不喜热闹是出了名,艺术家总有着各种各样的怪癖可以将自己的不擅长人际交往变为理所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赤司的父亲为什么要选择她作为妻子的原因。
其实没什么令人诟病的毛病,只是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似乎都对那个家族的事业毫无帮助,反而是女方家族从此受到赤司家的诸多照顾,这和赤司家平日里的作风大相径庭,因此当时甚至还有过“真爱”这一说。
当然事实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就好像没人知道为什么原本相敬如宾的夫妻突然要离婚,也没人知道为什么正当人生繁华时候的赤司家族当权者从来不提起再婚的事,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赤司夫人去了哪里。
其实去了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原本就是于上流社会没多少牵扯的存在,消失了也似乎并没有对她所处的世界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新闻者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没再关注过她,而如今这个消失已久的名字却又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如此令人哗然的方式,于是“社会”再一次沸腾了。
铺天盖地的葬礼预告传到洛山高校的时候,秋叶正在帮忙准备班里的活动,麻衣走了之后她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下一刻红发小姑娘就会突然跳出来抱住她的腿叫“妈妈”,想起麻衣就想起赤司,然后就想起那天在她家的时候赤司抱住她时说的话,心头莫名一阵酸痛。
回校之后一直都忙着准备学园祭的事,赤司几乎就没踏进教室过,也不知道他最近心情怎么样……
这样想着,少女第n次停下了手中正在剪纸的动作,直让忙碌不已的时江满头黑线。
“不舒服就别勉强了啊。”知道麻衣已经离开的事,她很体贴地拍了拍好友,正发呆中的少女蓦地清醒过来,随即缓缓摇头。
“额,没关系……啊……”说话间就被自己手中的剪刀戳了一下,左手食指的指腹上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鲜血汩汩流淌的模样让秋叶顿时更加恍惚,时江则是整个人跳了起来。
“笨蛋!还不快去保健室!这里没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