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改在了水边。盘盘碟碟摆上来,基本上全是照应许平安口味的饭菜。属于云坤的只有一碗颜色不明的蛋羹,一盅汤,以及两片烤得焦黄的全麦吐司。
“你只吃这个?”许平安探过头,研究出土文物似的端详,还拿起蛋羹闻闻。
“放下。”云坤敲了她一个毛栗子。
“我尝一点?”
周伯忙说:“厨房里还有一份,我马上去端。”
“不用了。她好奇而已,肯定吃不惯。”云坤挖了一勺蛋羹放到碟子里给她。
叫他这么一说,许平安真的好奇心大盛,“什么东西啊?很难吃?”
周伯笑,“哪能呢,全是上好的东西,还加了海参。为了做它,小艾姑娘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
“小艾?”云坤蹙眉问:“她不是养病呢?”
“我也是这么劝她,可小艾姑娘不放心别人做。”
云坤挥挥手,打发周伯退下。他喝了口汤,正要准备吃呢,发现许平安一边拨弄蛋羹一边盯着他面前的食物,表情怪异。多亏云坤没有先开口,否则他会发现自己跟许平安的想法南辕北辙。
许平安迟疑地问:“云坤,你每天都吃胎盘?”
云坤差点呛着,“你以为这是胎盘?不是,是营养师的配餐。小艾为了让它易于消化,特意做成蛋羹。”
“我猜你也不会做这么变态的事。”她如释重负。
云坤纳闷了,“你认识天天吃胎盘的人?”
许平安舀起那勺蛋羹,边咂摸滋味边摇头。
山里春色正浓,连空气中都浮荡着草木微醺的香气。吃到中途,云坤拿起纸巾印了印额头。春天的阳光已然具备威力,晒久了,肌肤火辣辣发烫。抬头再看许平安,脸红扑扑的,鼻尖上挂着汗珠。
云坤自嘲地笑,“真是两个傻瓜,晒得冒油还在吃。忘了让周伯支上遮阳伞。”
她停下筷子,“不都说,谈恋爱就是两个人一起做傻事吗。不过呀,”她捋开发帘,露出光洁的额头来用力扇了扇,“我盼着跟你面对面吃饭已经盼了四年,现在环境又这么浪漫。忍一忍没事的。”
“说起来,你是这四年来第一个陪我吃饭的人。”
“那你觉得今天的饭特别香吗?”许平安促狭地挤挤眼睛。
云坤长了一双堪称俊美的眼睛,深刻隽永。乍眼看去,沉静如水,还有些浅浅的清冷,而笑起来眼尾微微向下,透着股温顺的孩子气。此刻,他就是这么笑。
“不说我也知道,”她得意洋洋地夸奖自己,“我静若处子,动若兔子,跟我在一起你每天都有惊喜。”
“兔子的形容不合适。”他歪头想着,“应该有更贴切的词。”
“什么词,快想想告诉我。”
歪头沉思的他突然笑了,嘴角弯弯上翘的弧度分明是被自己想出的答案逗笑了,可内容他偏又不说。搞得许平安娇嗔地瞪着他。
云坤印印嘴角,结束了他的简易午餐,“我也有四年多没在后面院里吃饭了。当初买这套房子时,父亲就相中这个大院子,他说地方必须大,否则兄弟们来了,屋里不够他们折腾的。”
许平安咂舌,“妈呀,这里多大呀,还不够?”
云坤认真的说:“的确不够。原来这里摆着一个长长的桌子,每到吃饭时总有人没地方坐。我印象里,家里永远是灯火通明的,厨房里的油烟机永远在转。”越说他反而越寂寥,“池塘里的鱼也是永远捞不完。厨子换着花样的做,我爸最喜欢吃鱼,清蒸、红烧,怎么做他都喜欢。”
“如果你喜欢,也可以邀请别人来。”许平安抚上他手腕,轻声细语安慰他。
云坤摇头,缺了那个老顽童一样的父亲,再多的人又有何意义?
“换个话题吧。”云坤让自己从忧伤中抽离出来。
“好。你想听什么?笑话?我讲笑话最拿手了。”
云坤看着她因为日晒而泛红的脸颊,黝黑的头发。阳光下,她每根发丝都闪耀着光芒。不禁想起四年前自己拂过的那头长发,远不是今天这么俏丽,这么丰盈。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平安,你老实说,当初我做了什么,表示答应娶你了?”
“你眨眼睛了。”
“这算笑话吗?”云坤匪夷所思。不过他很快懂了,她是认定了要嫁,管你同意与否呢。
“你现在更不能反悔了啊。要不我找大伯评理去。”
“又耍你的小聪明。”云坤高高抬手,惩罚似的要给她后脑勺来一巴掌。
谁知,看清他意图的许平安登时一甩头避开,“云坤,你能不能别碰我头发。”
话不是征询的口吻,是郑重其事的通知。这让云坤分外尴尬,抬到半空的手讪讪往回收。
许平安的反应也是快,马上扑到他腿上,拉起他手贴到自己面颊上,歉疚似的补充:“除了头发,你摸哪儿都行。”
恰在这会儿功夫,周伯过来有事请示云坤,他眼神也是不济,走得近了才看清许平安趴在云坤腿上,举止亲昵,再装没看见也晚了。要说周伯深刻地理解守口如瓶的道理,否则云坤也不放心留他值守老宅。但不管怎么说,周伯是守旧的老辈人,‘二少’和‘二小姐’之间发生亲密,实在超出他的接受范围,臊得他老脸通红。
“什么事?”云坤扭过头,问话的同时,手压住了要挣扎起身的许平安,刻意让周伯看得清楚。
周伯哪敢抬头,嗫嚅道:“小艾姑娘说,要把新宅的厨子调来。她担心云先生吃不惯……”
“叫她安心养病,不用操心这些事了。”
周伯含糊地应一声,匆忙缩着肩膀消失了。
许平安起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你跟周伯说了吗?我看他好象吓一跳似的。”
云坤气定神闲地捡起刚才被她碰掉的筷子,“拿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劲来。”
“我当然是不怕。”阳光里,她鼻尖上的汗珠熠熠发光,“敢做我就敢当。我是不愿意他误会你,解释清楚最好。”
“所谓解释,是想取得别人的理解和同情。你需要吗?”
“同情没必要,但我想让他知道,四年前那件事不是我成心欺骗他。”
“那件事?”云坤挑了下眉毛,极是轻描淡写,“换做是我,可能做得更极端。”
许平安歪头看着他,琢磨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看了一刻,她有些明白了。云坤的话并非虚伪,更不是为她的行为开脱。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比当年的自己还要豁得出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云坤挑起窗帘一角,审视着外面无尽的夜色。云家老宅是这片别墅区的制高点,俯看下去,各家房屋的轮廓、横亘的公路、还有亮着两排直刷刷灯柱蜿蜒而上的汽车,统统尽收眼底。窗外这幅画面,他曾经看过无数次,但不知为何,今晚看去有些说不清的诡异,似乎何处匍匐着伪装的怪兽,随时要跳起来咆哮。
没容他细细琢磨,耳边传来许平安的问话,“我说的你到底听清楚没有啊?”
“再重复一遍。”云坤放下窗帘,回到这一侧只有他们俩的世界。
晚饭后,许平安黏着他非要聊天,尾随着他回来。此刻,正美滋滋拿棋篓中的白子迭高塔玩。
“我是问大伯劝你什么了?然后你就改变主意了?”
云坤坐到她身侧,把压在她胳膊肘下的一本书解救出来。这动作晃到她手臂,码到关键处的高塔倾然倒塌,她嘟嘟嘴,将洒了半桌面的棋子悉数收回棋篓里。接着嬉皮笑脸问他:“说啊,不然我生气了。”
云坤摩平扉页上的褶皱,并不答她的话。
“你不老实。”许平安歪头一倒,亲密地枕上他腿面,语气是气恼的,脸上反而是没个正经,“态度有问题,拖将出去……”
他就着她脑门摊平了那本书,将她后面的话堵在嘴里。
“我看不到你了。”她抗议,手挥舞着却不敢掀翻扣在脸上的书。
“别影响我看书。”
许平安立时噤声,木乃伊似的躺平,老老实实当起了书托。
趁着这会功夫,云坤静下心来,仔细梳理一遍自己的安排布局,确定每个环节都稳妥严密。再抬起眼来已经是半小时之后,枕在他腿上的许平安也一动不动呆了半个小时。他忙挪开书,看她眨着两只黑幽幽的眼睛,光洁的脑门被书硌出一道印痕,不禁失笑道:“傻瓜,叫你不动就不动?”
她皱起鼻子,一副绝不上当的坚定,“你才傻瓜,我一动不是叫你抓住把柄了。想轰我走?没门。我属膏药的,粘住你了。”说着,一扭脸咬住他衣角,以示决心。
云坤还记得她为此留下的两块淤青。过敏的红疙瘩消失后,淤青明晃晃挂了许多天,搞得阿图都不好意思看她。她却没事人一样,没再提也不抱怨。
“脏不脏呀?”他捏着她下颌,这回她倒是老实,乖乖张开了嘴。
“云坤,我们俩就在山里一直这样住着吧?生一堆孩子,你带他们玩,给他们讲怎么种花,象云爸爸那样,我们在池塘里养很多鱼,馋了就捞一条上来吃。”
孩子?云坤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凶险环生的日子已经让他丧失了畅想未来的激情。所谓种花也成了无比久远的事,家里的花房已经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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