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葵的春天 (碗碗)

顾思洋脸上的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悔恨交织的悲恸，林茜茜话里的意思他都明白，可是正因为他明白，正因为他全明白，什么都明白，他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就像是溺水的昆虫在苦苦挣扎，就像濒临死亡的困兽作着最后一搏，就像临行刑的死刑犯期待着奇迹发生。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那种绝望透顶无处宣泄的悲哀，如果，如果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早知今日的自己会如此痛苦，他一定不会做出当年的选择，他后悔了呀，可是……

心中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像是被谁攫住了灵魂最深处的神经，疼，疼得他除了忍着没有任何办法，似乎有温热的液体和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着，顾思洋攥紧了拳头，目无焦距地注视着远方。

除了林茜茜，其他两个人都没有打伞，他们的身上已经被雨水湿透了，头发上的水珠不间断地向下滴着，郝子臣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认真地对林茜茜说道：“我先回去了，小葵就麻烦你照顾了。”

经过顾思洋身旁时，他的脚步顿了顿，开口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现在我可以给小葵幸福，而你，只是她的过去，你只会带给她痛苦，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到他，下不为例，不然就不止是一记拳头的问题了。”

其实，只给了顾思洋一记拳头已经算是他的格外开恩了，他根本见不得夏小葵有半点不乐意，但是顾思洋竟然有这样的破坏力，他竟然惹得她哭了，她的每一滴眼泪都滴落在他的心尖上，他想把眼前这个破坏力十足的男人千刀万剐！

与郝子臣相比，顾思洋的形象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衣服在打斗中被拉的变了形，一只袖子都快滑落了，露出被雨浸湿的白衬衫，领带歪歪斜斜得被扯到一边，头发凌乱，嘴角还挂着一抹血丝。

林茜茜看着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希望郝子臣的这一拳能够将他打醒，希望他不要再对夏小葵纠缠不休了，如果，他的心中真的对她还存有一丝爱意。

“我爱她！”顾思洋的声音带了一丝呜咽，他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双目紧闭似乎是尽力隐忍着什么，“我真的爱她！”他猛然睁开眼睛，紧紧盯着林茜茜，绝望而无助。

“要去附近的咖啡厅或者酒吧坐一坐吗？”毕竟同学一场，她总不能真的就这样留他一个人吧，更何况，他不是说有事要告诉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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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哥你回来了。”郝娅婕看到推门而入的郝子臣立马迎了上去，“哥你知道吗？梦琪姐姐她……哎呀！哥你怎么了？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像是刚被河里打捞出来的一样。”

郝子臣特无奈地看了郝妹一眼，“你多大了？以后遇事儿能别一惊一乍的吗？我没被淹死也会被你吓死，早晚的事！”

“哎呀，哥，人家这不是看你回来高兴嘛。”郝娅婕努了努嘴，要不是嫌弃他身上湿，她早就蹭到他身上去撒娇了，“李嫂，给我哥拿条干净的毛巾来，拿条大的！”

虽然郝娅婕有点娇生惯养，但是心是很细的，况且她从小跟郝子臣感情好，兄妹两个一路照应到现在，郝娅婕照顾起哥哥来也确实是像模像样的。

“好的，小姐。”

“哥，你快进来啊。”

“你挡着路呢，我怎么进去？”

“哥，咱家今天来贵客了，你肯定猜不到是谁？”郝娅婕说完对着郝子臣神秘一笑，歪着头指引着他向早已站起身来的客人看去。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与郝娅婕的兴奋形成鲜明的对比，郝子臣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蒋梦琪的不欢迎，“你都跟郝妹说了些什么？”

蒋梦琪脸上的笑容一僵，险些有点挂不住，毕竟在郝妹面前，他如此不给自己留情面，还是第一次。

郝娅婕也顾不得他衣服湿了，急着用手拉了拉他的胳膊，“哥，你怎么说话呢？梦琪姐姐是客人。她大老远从美国回来就是为了看我还有……你的，你怎么可以对她讲话这么不礼貌？”

郝子臣也发现，似乎自己的态度有点过分了，可是想到今天下午，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她做出来的举动，他就……他不知道蒋梦琪是怎样得知夏小葵的存在，也许是在郝妹的口中，他也不知道蒋梦琪哪里来的那么充足的自信，觉得夏小葵与她没有任何可比性，她竟然还说，竟然还说，郝子臣你找这样一个女朋友，还视若宝贝疙瘩是对我的侮辱！

他可以承受蒋梦琪对自己的怨念甚至恨意，毕竟那段感情是在他自己都弄不懂的情况下发生的，倘若她因为那段感情的无疾而终受了一点点伤害，他也应当付相当一部分的责任，可是他绝对不允许她用那样的口气评判夏小葵。他爱的人在他自己的心里自由评判的标准，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哥？”郝娅婕摇了摇郝子臣的胳膊，“你快跟梦琪姐姐道歉啊，只要你道歉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对吧，梦琪姐姐？”不明所以的郝娅婕自顾自地在二人之间充当起了和事老，还很调皮地冲着蒋梦琪眨了眨眼睛。

“没关系，我想子臣今天可能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吧。”没等郝子臣开口道歉，蒋梦琪就原谅了他，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在他面前，她总是那么卑微，因为爱他而变得卑微。有时候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蒋梦琪多么骄傲的一个可人儿，有着傲人的资本，可是在郝子臣面前，她只能变得这样卑微。

“先生，赶快用毛巾擦一擦吧，小心着凉，热水澡我已经帮您放好了，待会儿我再给您煮碗姜汤。”

“谢谢你，李嫂。”郝子臣从李嫂手中接过毛巾，却没有用来擦头，而是转过头去对蒋梦琪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你自己开车来的，还是打的？”

蒋梦琪还未开口，郝娅婕就抢先一步说道，“哦，哥我忘了告诉你，梦琪姐以后就住在我们家里了，梦琪姐在这边没有亲戚朋友，一个人住酒店很孤单的，她搬过来正好可以和我作伴，就住在小葵姐以前住过的房间，你放心，我都收拾好了，她的行李安置过去就可以了。”她自顾自地说着，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全然没有发现郝子臣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郝娅婕，你知道她在这里住多久吗？”

“不知道。”郝娅婕摇摇头，她终于开始发现今晚郝子臣的情绪有点不对头了。

“那我问你，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力让她住在这里？”

“反正咱们家里有空屋，闲着也是闲着，前段时间小葵姐不是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吗？我怎么就不能让梦琪姐姐住下来陪我了？我……”郝娅婕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最后都发不出声音来了。郝子臣的气场太强大，每当他发火的时候，她都不干讲话，后来学会了撒娇那一招，只不过郝子臣真生气的时候，也没用。

“跟郝妹没关系，是我要住下来的。”蒋梦琪冷冷地笑了笑，她看了低着头小声嘟囔的郝妹一眼，重新将目光投向郝子臣，“我以为就算你不会欢迎我，最起码应该不会拒绝。”

郝子臣突然将手上的毛巾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走到蒋梦琪身边，提了放在她脚边的行李箱，“走，我送你去住酒店。”

“哎，哥！”郝妹缓过神来，赶紧拦在郝子臣面前，“哥，你干嘛啊？都这么晚了，而且外面还下着雨。”

“让开……”

“你还是赶紧去洗洗热水澡吧，不然会感冒的。”说着就要去拉蒋梦琪的手，“梦琪姐姐在这儿住一晚又挨不着你什么事。”

住一晚可以，但不是现在，等到这个家的女主人同意了，她想在这儿住多久都可以，蒋梦琪这次回国的目的太明显，而他郝子臣不是那种会纵容别人的人，更何况他纵容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伤害到他最爱的人。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郝娅婕，我再说一遍，你给我让开，这件事你别插手，完全交给我处理听清楚了没有？”

“哥……”郝妹有点退缩了。

“李嫂，带郝妹上楼去休息。”说着郝子臣一把拉过蒋梦琪的胳膊，“走，我送你，时间还早，肯定能找到令你满意的地方。”

那么，如果我说，我最想要住的地方是你心里的那个地方，你愿意腾出一片地来给我吗？

答案肯定是不愿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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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郝子臣先让蒋梦琪坐进车里,然后把蒋梦琪的行李安置在后备箱里，一直到他坐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前后不过三分钟，快得令蒋梦琪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就这样……厌恶她？这样对她避之不及？

他的身上还湿着，座位上也是一大片水渍,蒋梦琪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你就这么讨厌我？”

“没有。”他目视着前方,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尽管车里开着暖风，依旧冻得他有点发抖,“我只是不想让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