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过的,不是合成的。”Felix伸手拍了下好友的肩膀,他也不想打破好友的幻想,可手里的资料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们,臣的猜测根本不能成立。
“这个叫青竹的人在进校的时候确定不会一点儿医术?”梁月臣不死心的再次追问。
“臣,不要侮辱一个在医学界从业二十年,手底下教过不下千名学生的知名教授。我以我的人格与荣誉来担保,青没有任何的问题。他的学籍档案里亲人一栏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就是谷雨。我以前只知道他还有个妹妹,但却从来没见过。我跟你说过的,青的脾气很古怪,除了功课,他不会跟我有任何多余的交流。而谷雨,也从不到学校来。资料上不是说她选修的是美联大的网络课程吗?应该是为了方便照顾孩子。”Felix长长的叹了口气,为好友的偏执感到无奈。“臣,谷雨不是那个人,你,还有小影要照顾,别再执迷下去了。”
梁月臣久久的沉默着,脑海里乱成一团。所有的证据和资料都显示着那个名叫谷雨的女孩儿不可能是烟儿,他应该认同的,应该放弃的,可为何他直到现在都还不愿死心?
蓝烟跟青竹两人为了应付梁月臣的调查下了不少功夫,那天在餐厅里虽然梁月臣并没有跟她有过多的交集,但那道几乎已经具现化的灼热视线她是很清晰的接收到了的,她可不敢寄希望于梁月臣的侥幸放过,她必须做好万全的保护措施,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梁月臣手里拿到的那份资料是蓝烟愿意让他知道的,蓝烟不愿意透露的,那些人也根本调查不到。青竹现今的计算机水平已经领先了这个世界至少五年以上,那几张经过处理的照片除了青竹自己外,没有人能发现异样。
蓝烟以为凭着这些资料已经足以让梁月臣死心了,但她没料到,梁月臣对她的执着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Felix,最后一个请求。这件事之后,如果结果还是相同,那么我就彻底的放弃。”梁月臣放下手里的资料,眼帘微阖,薄唇紧抿。
“你说。”
“找个时间,务必将谷雨和青竹一同约到你家里来。”
“你想做什么?”
“拿一样东西,很重要的东西。”低沉的嗓音有些飘忽,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三天后,蓝烟和青竹手里同时收到了一张来自于Felix.Kredeblo教授的平安夜家宴邀请函,只有教授的直属弟子及其家人才能参加,青竹想顺利毕业,这场晚宴不得不参加。
“不过是一场晚宴而已,我去。”蓝烟将鎏金的请柬放在一边,低头亲了亲儿子,“宝贝儿,后天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儿子笑笑,回吻了蓝烟,“好,我帮妈妈剥虾。”
“真乖!”蓝烟起身抱着儿子进了卧室。
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场看似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的聚餐晚宴,一根她无意中掉落的半截发丝,却让梁月臣陷入了怎样的穷途困境。
☆、83抽丝
“咚——咚——咚——”
浑厚悠扬的钟声笼罩在奥克兰璀璨的夜空之中,凌晨整点,本该早就歇息的人们此时却是个个盛装打扮、神采飞扬。在这个万分隆重的传统宗教节日里,亲朋好友们相互拥抱亲吻、翩然起舞,给予彼此最真挚的祝福。
持续了数个小时的狂欢过去,当天边隐隐闪现一缕湛蓝的时候,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却正悄悄开始小憩,疲倦的人们一一惜别,细细品味这平安夜里残留的欢庆余韵。
位于威特马塔港附近的一幢别墅里,Felix.Kredeblo教授一家三口已经入睡,而二楼的某间客房内却仍有朦胧的灯光透出。
梁月臣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捻着一个透明的医用灭菌袋,明亮的灯光下,那半截浅栗色发丝静静的躺在其中,仍然保持着俏皮的弧度。脑海中,那张明明陌生的脸却跟记忆深处的那张面孔渐渐重合,甚至没有一丝的突兀。梁月臣的目光有些涣散,伸出空着的左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这些天他思考了很多,他觉得自己离真相已经不远了,但越是想得深入,他的内心就越加的恐慌。关于孩子的父亲,那个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的男人,他至今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男孩儿那张可爱的小脸再次浮现在梁月臣的眼前,那种一晃而过的熟悉感又朝他袭来,令他焦虑不堪。他认识孩子的父亲?或者说他至少应该是见过对方的?
他坐在床边想了一夜,将自己认识的人一个个的排除,最终却是一无所获。一轮旭日从海平线上壮丽的升起,被映红的朝霞慢慢浸染着还在沉睡中的威特马塔港,梁月臣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转身去收拾他回国的行礼。
十七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梁月臣从奥克兰回到B市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回到父母的家里去看望儿子,而是独自回到自己的公寓里,一进家门,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便直冲进书房里,抽出了搁在书柜最顶层的那四本相集。
从六点半到八点,一本又一本厚厚的相集被梁月臣仔仔细细的翻过,每一张照片他都认真的审视,不放过任何细节。最终,在一张他六岁生日宴的合照里,他找到了答案。
二十几年前的旧照片,即使保存得再好也还是有了些许的损伤,照片微微泛黄,透着岁月的古朴痕迹,莫名的就添了些伤感。照片上的人只有两个,带着寿星帽的他自己,以及扯着张笑脸跟他搭着肩膀的蓝潜。
竟然是他……
摊在手里的相集“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梁月臣的眼里透着震惊。
三岁的蓝潜,跟现在已经三十岁的陆军上校几乎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包括长相。在梁月臣的记忆中,蓝潜一直都是邪肆俊美的,英挺的身姿,麦色的肌肤,深邃的五官,还有那常年不变的军人标志性板寸头,他早就已经忘记了小时候的蓝潜究竟是何摸样了。圆滚滚的五短身材,略带着些卷曲的黑色碎发,白嫩嫩的包子脸,还有那一对乌溜溜的猫眼儿。
很可爱,跟那个孩子一样的可爱……
梁月臣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呜呜的闷响,低垂的头颅伏趴在双膝间,孤独而脆弱,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此时就像个无助的小孩子。
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梁月臣抬起头,眼角发红。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指尖在发抖,但却仍然坚持着打开了电话簿。
“喂,我回来了。有事情要跟你说……明天不行,就现在……‘夜魅’四楼,七号包间……很重要……跟烟儿有关……嗯,你快点儿过来……”
挂断电话,梁月臣静静的将散乱的相集整理好,放回原位。他的脸上除了疲累之外看不出任何的异常。走到卧室里,打开床头柜,梁月臣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里面装得是十三枚大容量的电脑U盘。
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夜魅”四楼的七号包间里,梁月臣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靠坐在沙发上,专注的视线始终不离对面三米远那六十英寸的电视屏幕。
包间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俊逸而张扬的军装男子。
“你来了?坐!”梁月臣侧头看了眼来人,一如记忆中的桀骜张狂,只是那略微蹙起的眉头以及眼里的焦急泄露了他紧张不安的情绪。
“你想跟我说什么?烟儿她……”
“小潜,先坐下来。”梁月臣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口渴吗?我只点了酒。”说完便倒了杯伏特加递给蓝潜。
“我没心情喝。”蓝潜松开军装外套的扣子,没去接梁月臣手里的酒杯,“月臣哥,我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从部队急冲冲的赶过来不是为了喝这杯酒的。明早八点还有个讨论会要开,待会儿我还要赶回去。”
“小潜,你相信烟儿死了吗?”梁月臣抬起头,同蓝潜四目相对,眼里风平浪静。
蓝潜稍微怔愣了一下之后,便苦涩的扯了下嘴角,“我不知道……”
“是吗?”梁月臣也勾了下嘴角,却是带着自嘲,“你来之前,我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看见电视里的画面了吗?”梁月臣拿起遥控器,指了指电视屏幕。
“什么意思?”蓝潜不解的看着静止的电视屏幕,一间空无一人的健身室而已。
“这是协和医院的高级复建室。”梁月臣按下播放键,画面开始流畅的播放,“四年前的四月十五日,烟儿的第一次复健记录。我扶着她一小步一小步的从病房走出来,二十米的距离,她花了五分钟才走完。”画面里的蓝烟此时正一头虚汗的靠着梁月臣轻喘,鬓角微湿,狼狈而可怜。
“她身体很差,怕疼还有些懒,每次复健的时候我都要想方设法的哄她多做一些。”梁月臣的眼里闪过柔情与宠溺,唇边的笑意晕染开来,陷入回忆中的他此刻看上去是那么的幸福甜蜜。“她就像个小考拉,每次完成任务后都会赖在我背上不下来。每天每天,我扶着她进去,再背着她出来。现在想来,那段在医院里的日子竟然是我这辈子最快乐满足的时光。”
“你把烟儿在医院里的所有视频都收集起来了?”蓝潜夺过梁月臣手里的遥控器,“啪”的一下关掉了电源,屏幕顿时一片黑暗,“你今天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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