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婆陷入沉思,黄伟良也不说话了,汽车很快就要进Y城了,路灯刚好点亮,林燕被灯光一晃,惊醒过来:“伟良,我们就在这附近吃点饭,然后到拐到城关镇韩村去,我想看望一位师傅,顺便看看他是不是肯出来工作。
林燕的记忆里,韩长河虽然家在农村,但经济条件还不错,韩师傅曾经花了八百多块,为女儿买了一件最时兴的狐狸皮领子纯白色的波斯登羽绒服,当时车间的女同事,没有不眼红羡慕的,八百多块,比他们一个月的工资都多。
“好!”黄伟良把车速放慢,停在路边,用卫星定位系统确定了韩村的位置,这才缓缓启动了车子,他现在经常走这里,地形还算熟悉,大概七八分钟,汽车停在一个中等饭店前面。
“吃饺子行不?”饺子店沿街全是大玻璃窗户,里面看着干净整齐,很多顾客在里面大快朵颐,让人一看便垂涎三尺,林燕禁不住馋虫作祟,下车往饭店里走去。
“前面还有个医药超市,我们一会儿买点营养品送你师傅吧。”等候饺子的空挡,黄伟良问林燕道。
这份体贴太让林燕感动了,她点点头,轻轻抓了抓丈夫的手表示感谢,黄伟良反握了林燕的手一下,虽然他随即便松开了,林燕知道这是不习惯人多广众时公开示爱,但那暖暖的感觉,让她心里十分甜蜜。
韩长河的儿子结婚时,林燕和车间人一起过来过,大致记得他家的方位,还好,韩家没什么变化,门房依然是个小二层,黑漆大门,仅仅是比当年旧了许多。
黄伟良敲门,开门就是韩长河。
“韩师傅,我是林燕。”
韩长河愣了一下,身子一侧:“请进吧。”
虽然天色很暗,房间昏黄的灯光照出来,依然能看到家里境况不是很好,等进了屋,林燕没想到韩师傅的家,比当年给儿子结婚时要差多了,禁不住愣了一下。
韩长河身上的衣服显得很旧,大概他穿了好几年,他和妻子的头发都几乎完全白了,人显得很老,根本不像个六十刚出头的,说他们快八十了还差不多。
“韩师傅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了吗?”林燕实在忍不住,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唉!不提也罢。”林燕从来没见过韩长河这么低落过,他在车间,只是很沉默,但从来都是很精神的。
“我儿子,呜呜,得了脑血管瘤,随时都会没命的,可我们做不起那个手术。”韩大妈呜咽了一声。
韩长河横了老婆一眼,林燕赶忙制止:“就让大娘说出来吧,总憋着也不好。”
“臭小子非要做生意,把家里的钱都投下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成天喊头疼,我也没在意,没想到得了这个病,医生说,瘤子随时会破裂,他现在命悬一线,呜呜。”
大概儿子也住这个院子,韩长河夫妇说话声音很小,韩大娘压抑的低声啜泣,让林燕心里一阵难过:“韩师傅,你怎么不早说呀,车间的同事凑一凑,好歹先治病再说。”林燕都不知道这个能不能治疗,她以前听这样的病,就只能等死,说这话时一点底气也没有。
“五十多万啊,要是一二十万,我早就去了。”韩长河低声感慨了一句,“臭小子不听话啊,把这院儿抵押贷款了,不然,我们卖了这个,也能够他治病的。”
听师傅这么说,林燕反而松口气,只要有价,证明就有治疗方法。
“韩师傅,明天,我陪你和你儿子去医院检查,多少钱我先垫着。”林燕道。
“这怎么行?”
“韩师傅,说实话,我来这里是请你忙的,等安排好了你儿子,你帮我工作,慢慢还吧。”
“林燕,我这一把老骨头,哪里能值这么多钱?若臭小子能活下来,我们父子一起来还吧。”
“先看病,其他事情再说。”黄伟良插了一句。
“林燕,你晚上过来,事情是不是比较急?反正我也不是医生,明天,我就开始工作,安俊让他媳妇陪着就行。”
韩长河还真是个急性子。
“不着急。韩师傅。”林燕不管多急,也不能答应。
“你还是让我去吧,不然,我心里不安。”韩长河这么做,还真是他本性使然。
“韩师傅,明天我陪你们去医院,等把你儿子安排好,你再去工作吧,林燕是你徒弟,她先顶几天。”黄伟良说道。
韩长河不再争执,点头答应了。
林燕第二天去了安装现场,新来的监理工程师寸步不离地守在工作地,那些不合格零件,全部被挑拣出来运走了。晚上,林燕回到家里,黄伟良已经到家了,两人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林燕,昨天我还很担心脑血管瘤没法治,现在医学还真发达,把给血管瘤供血的毛细血管堵住,那瘤子就会自然死亡,这个病就不治而愈了。”
“怎么堵住?”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知道,大概在血管里放入什么介子,医院说放一个得一万块,这还是国产的,以前进口的,要两三万呢,韩安俊得十五个。”
“十五万,再加十多万的手术费和医药费,也没韩师傅说的那么多钱啊。”
“他都不知道有国产的。以前全部进口,加上手术费和药费,可不得五六十万。对了,医生说他儿子年轻,身体条件还好,后天早上手术。”
“这么快?”
“瘤子不小了,医生说一旦破裂,会有生命危险。”
“哦。”
“韩师傅非要明天就来工作,他说反正在家也不安心。”黄伟良有点为难地说道。
“不行吧,还不等他儿子手术成功?”
“他说,那会把他急死的。”黄伟良略停了一下,“我看他是太担心,不敢在医院里待,想要找个事情分分心,他昨天回家时,一路给我说了好几次。他在医院,手老是哆嗦,脸色也很难看,他这人,表面冷漠,内心很重情。我没办法,已经答应了。”
“也好吧,那这几天咱们多往医院跑跑了。”
韩长河第二天早上,还给黄伟良电话,强烈要求要去工厂,林燕只好带他去了,出于关心,林燕问了几句他儿子的情况,韩长河只说了两句,手就紧张地直哆嗦,林燕赶紧换了话题,在工厂的一天里,再也没敢提起。
时间过得很快,这边的一条生产线安装完成时,韩安俊的手术便宣告成功。手术后的第三天,CT显示脑瘤已经开始萎缩,这让几个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韩长河一下子精神起来,工作更是积极。还提出要求在厂里居住。这样林燕就不必天天接送他,林燕还有点于心不忍,韩长河板着脸:“你让我安心工作好不好?”
林燕苦笑,这还成她的错了?她理解韩长河的心思,就让明州镇政府派过来协助工作的小伙梁明帮忙借了一个空着的农家小院,让韩长河搬进去。又过了两天,医院再检查韩安俊时,瘤子已经非常小了,呈现出细胞死亡的症状。他的伤口长好就就可以出院了,韩大娘放下了儿子这一头,又不放心老头子一个人了。也搬过来过来照顾他的生活,林燕这才彻底放心。现在韩长河是她的技术监督,等工厂开始生产,他负责设备管理、维修等。
设备安装很快结束,韩安俊也出院了,他交给了黄伟良一个账本,说上面有上百万的债,问黄伟良能不能帮着收回来一部分。他原来是贩煤的,煤炭送到使用单位,资金却收不回来。他病入膏肓时,韩长河曾经替儿子收过帐,这些债主竟然铁石心肠,连点救命钱都不肯付。黄伟良翻了翻,有一个手续齐备。但财务处却推说没钱。显然是韩安俊不会做事,没有把人打点好。
林燕看账目中有几个还是经济效益挺不错的单位。觉得不可思议。
“我看,把韩安俊的公司并到咱们公司来,有几家还和咱们有业务联系,到时要咱们付账时,就用这个来顶。”
黄伟良点头:“我也有这个意思,你师傅的儿子康复之后,让他跟着跑一跑,见识见识生意到底是怎么做的,愣头青一个,啥也不懂,竟然敢投这么多钱,差点家破人亡。”
黄伟良把事儿布置下去,林燕腾出手,又继续办理儿子的出国事宜。她从各方面考察了这个留学中介机构,见它已经成立十多年,口碑很好,没有恶劣投诉记录,便放心和对方沟通,把黄鹏翔的行程安排妥当了。先是要接受中介机构的培训,学习口语、异国的风俗习惯以及人际交往方式,三个月后前往美国,住进旧金山那对六十多岁的白人夫妻家里,再读语言学校,等暑期一过,便进入当地的一个中学读书,等明年申请一所美国大学就读。
心里虽然对儿子千般不舍,等把这些事情都确定下来林燕心里还是觉得轻松好多。这天去看了李慧,返回家时,发现来了客人,还是个很让她意外的不速之客——魏岳民夫妇。
中介给魏岳民的儿子找的接收家庭,在纽约,他俩听说黄鹏翔在旧金山,就想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