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是晚辈,主动迎了上去:“黄爷,您好。”
“陆先生,你好。”黄爷说完在昆山对面了落了座,指着他身后低着头站着的仇哥对昆山道:“这是我那个闯祸的小弟,他年轻不懂事,冒犯了贵帮,小仇还不向陆先生赔罪。”
“陆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会吧!我也是一时糊涂,我一定尽全力把您儿子找回来,我给您斟茶。”
昆山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茶杯道:“这不是斟茶道歉能解决的事情,我需要看到贵帮的诚意。”
“你想怎么样?”黄爷道。
“按照江湖规矩办事,这个人你得交给我。”昆山毫不畏惧的迎向黄爷的目光。
“不可能。”人要是交给陆昆山,还有活着回来的机会吗?
“那我的回答也是不可能,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黄爷看不起我,没有好好解决事情的诚意,你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我致和堂。
“陆先生,你要搞清楚这里是上海。”上海是他黄爷的天下,陆昆山新官上任根基不稳,他不信陆昆山敢跟他撕破脸皮。
昆山没有跟他撕破脸皮,但这件事不会就这算了:“上海您最大,但我心中公理最大,黄爷您慢坐,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昆山不给他甩脸子,也不和解,背着双手带着自己的人出去了。
仇哥见他走了,松了一口气,对黄爷道:“黄爷多亏了您,看来这陆昆山是个胆小的。”
“你错了,会咬人的狗不叫。我们和致和堂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能忍耐巨大屈辱而不吵不闹的人,往往最难对付。
“不至于吧?”
黄爷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味道是苦的,苦到心里去了。
事情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有进展,宝珠整天不肯吃东西,昆山劝了才肯吃一小口。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万老爷子听说后,担心孙女,他本想着年纪这么大了,再不回一趟老家,可能以后就没机会回去了,所以打算过段时间回一趟老家。
见宝珠这个样子,就说要带宝珠回一趟老家,也许能散散心,让宝珠心情得到平复。
昆山听了觉得是个好主意,立刻叫人安排了行程,第二天一早便同万老爷子还有万富贵一起陪着宝珠回乡下去。
舟车劳顿之后,一行人终于坐着马车回到了宝珠的老家。
看着老家的村庄宝珠开始说话了,指着村子边上的矮树对昆山道:“那个树上夏天会有柿子。”
昆山见她终于肯提其他事情了,顺着她说:“宝珠喜欢吃柿子吗?”
宝珠点头:“喜欢。”
“那等回到香港,我叫人给你栽一颗柿子树,到了夏天你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吃到。”昆山宠着她道,乔乔不见了,宝珠伤心,他也伤心,为了安抚包住,别说是一颗柿子树,只要宝珠开口,一片柿子林都没问题。
村里的人几乎已经认不出宝珠了,宝珠比起进城那时候,显得水灵了不少,也长大了些。
但他们认得万老爷子,见了他说:“万爷爷你可回来了,我们就怕你家搬出去后这辈子不回来了,你们刚搬出去几个月你儿媳妇就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家里晒麦子了。”
“小花回来了?”万老爷还没做反应,在他身后的万富贵高兴的往家里跑去。
昆山听了,对宝珠道:“我们也快点过去吧!你娘回来了。”
万富贵跑到家门口,就见一个穿着大花袄子留着长辫子的女人正把一簸箕一簸箕的麦子从屋里端出来晒,万富贵高兴的冲她喊:“是小花吗?”
“大贵。”万太太闻言很高兴的抬起头叫他。
“嗯!媳妇原来你回家了,我到处找你,来这个活我来干,你呀以后就跟着我回城里享福去,咋们女婿能干,在香港起了一座大房子,可大了,你回来了,我们就一起住。”
万太太点点头,这日子似乎终于有盼头了:“嗯。”
正说着昆山带着宝珠走了过来,万富贵对万太太道:“这个是昆山,你女婿,这是你闺女宝珠,都不认识了吧!”
万太太点头:“对啊!我都不认识了,呀!我闺女都长这么大了,长成大姑娘了。我女婿也俊。”
“娘您好,我是您的半子。”昆山对她行了个礼,然后对宝珠道:“还不叫娘。”
宝珠伸出手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会疼。
那就不是在做梦,宝珠傻呵呵的望着万太太笑:“娘,原来我娘长这样。”
“我的傻丫头。”万太太心疼的把宝珠抱进怀里,抱的紧紧的,当初她跟大贵逃荒的时候,就和宝珠分开了,一别十几年过去了,当初襁褓里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其实当初跟着大贵逃出去后,她就一直在后悔,两人走散后,她没有回去的盘缠,就在城里一家餐馆刷碗,勉强能吃饱,后来终于有了一点积蓄她想着也许宝珠和爹还活着,拿钱买了一些种子和吃的,回了村庄,却听说他们已经搬走了,因为不知道地址,无从找起。
她就在等啊等,希望有一天能把他们等回来,等了一年半了,就在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终于把他们给等回来了。
一家团聚是好事,大家在老家这边待了几天,把小麦都收割后,带着丰收的果实一起回到了香港。
因为找到了娘,宝珠的心情似乎渐渐好了一些,昆山怕宝珠再出事,让宝珠暂时留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独自回了上海。
两年后上海
一张桌前坐着两个人,左边是昆山,右边是金爷。
黄爷的黑眼圈看起来似乎比以前要深一些了,而陆昆山似乎否极泰来,显得精神奕奕,这几年他一步步的做大做强,终于在这个上海滩有了一席之地。
黄爷觉得有些疲倦,他不想绕弯子,声音有些嘶哑的问昆山:“你要怎样才肯把我的那批货还给我?”
昆山不卑不亢的同他笑着道:“货?什么货?我不清楚。”
“你不要装蒜了,我的人都看见了,是你吞了我刚叫人运来的那批货,你胆子有够肥的,我的东西你都敢动。”黄爷道,明人不说暗话,要不是陆昆山太难对付,他本是不想说的这么直白的。
昆山还是装蒜:“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没有拿过,何来归还?”
“小陆啊,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跟你谈,是给你面子。”
“我很感谢黄爷您能给在下这个面子,所以在下前来赴约了,您有什么教诲尽管说,在下洗耳恭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
“你的意思就是不还了是吧?”那可是足足的一百斤鸦片,陆昆山要是不归还,他损失惨重。
“黄爷,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是我确实没什么可还的,准是您的手下看花了眼。”昆山拒不承认,到了他手里的鸦片哪还有出去的道理。
“小陆,我们之间的仇怨,这么多年也够了,你也不是第一次搞小动作了,我一忍再忍,你却当我是病猫。你信不信,我要你吃不了兜着我走。”
昆山不具威胁,他心里如明镜似的:“我有计策,您有对策,您的兄弟钱五上个月抢砸了我的金店,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我这个人,心眼黑,有仇必报。您放心,我不是指您,怎么可能会是您了,对不对?”
昆山说完端起一杯茶来喝,一点也不急躁看向楼下的台上的说书人,对身后的阿虎道:“去叫他,来个喜庆的,要不就说一段《林则徐虎门禁烟》吧!”
“是。”阿虎点头出去了。
两人继续僵持着,昆山听着段子,黄爷听着段子,拳头却慢慢握紧,过了一会对昆山道:“继续这样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我把小仇交给你,你把鸦片还给我如何?”
“呀,您说晚了,昨天我堂里有间屋子着了火,是什么你懂的。不过您既然开了口,那我就谢谢您了,傍晚时分您把人送到我总堂去,还是我自己派人去捉都可以。”
“你欺人太甚,我们走着瞧。”
“跟您学的。”昆山说完后哼着一小段故事带着手下离开了,昆山哼的是:“林则徐一把火,把那些害人不浅的东西,烧的是干干净净……”
出了茶馆,立刻有人为昆山打开车门:“陆爷,请。”
昆山上了车,问起阿虎;“我让你们办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我哥已经在俄国接到了卢先生,今晚船会抵达香港。沈先生说,这件事多亏了您,等事成之后,请您吃饭。”阿虎道,卢先生是一位爱国人士,为了躲避某些人的追杀,一直躲在俄国不敢回来,沈纪良那需要这个人,怕他回国的路上会有危险,请了昆山帮忙。
“那个老小子,还跟我客气什么。对了,乔乔有下落了吗?”
阿虎摇头:“线索又断了,根据姓仇的家里的佣人说,好像有看到过有个年轻人曾经似乎抱着什么从阿虎家的后门离开过,她只看到背影,好像挺高的,具体就不知道了。那天进出仇家的人很多,大多是青帮弟子,我想那个人应该也例外。往好的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小少爷应该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