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倩抹了抹眼泪，使劲儿点着头：“没事，都没事！”然后突然一拍脑门：“你看我，怎么给睡着了？麻醉过了都口渴，我给你倒杯水去。”
小倩倒了热水放在床头柜子上，然后把床摇起一点，让曹小慧半坐着，水杯送到她嘴边喂给她喝。曹小慧抿了两口水，干燥起皮的嘴唇湿润了一点，就摇摇头说：“够了。”
小倩把水杯放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口：“妈，你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心肌梗塞呢？是不是……什么人找过你？”
曹小慧怔了一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也见过他了是吗？”
那个“他”是谁，小倩当然明白。听曹小慧这么一说，她一下子站起来，有点激动：“真的是他？他去找你了？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看女儿生气的样子，曹小慧想拉一下她的手，身子刚撑起一点就虚弱地倒下去，忍不住轻轻“哎呦”了一声。
小倩吓了一跳，忙着俯身去看她：“怎么了妈？”
曹小慧摇摇头：“没事。前几天，轩辕辉是来找过我，他希望我劝你和小朗分手。我当然不同意。”
“然后呢？”
“然后他就没再说什么了。”
“那你怎么……”
小倩还没问出口，曹小慧接着说：“我这次生病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会再来找我了，你别多想了。”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小倩不信，可是看到妈妈苍白虚弱的样子，也就不忍心再问。母女两个沉默了一会，这样无言的对视都让手术后的曹小慧感到疲惫。她闭上眼睛说：“我再睡会，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会吧。”
小倩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点了点头，说：“嗯。”
因为知道秦薇在这里上班，小倩出了观察室就找到心外科的护士休息室。她敲了敲门，果然秦薇在里面。她把小倩拉进去问：“阿姨怎么样了？”
小倩自来熟地坐在秦薇的床上：“应该没什么事了，就是刚做完手术，有点虚。”
“嗯。”秦薇点点头：“那是肯定的，手术成功就行。而且我问过给阿姨主刀的医生了，他说阿姨身体底子好，应该恢复得挺快的。”
小倩拍了拍秦薇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谢谢你啊。”
“切！”秦薇嗔怪：“跟我还这么客气啊？”
小倩就笑：“不客气不客气，谁让你是我姐们呢？”
秦薇捏捏她的鼻尖：“这还差不多。”
在秦薇的休息室睡了一会，天亮之后，小倩回家去给曹小慧拿换洗的衣服。进门的时候，正好碰到王阿姨晨练回来。王阿姨看见她，关切地问：“小倩，你妈怎么样啦？”
小倩说：“真谢谢您了，她昨天手术做得及时，很成功。在医院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王阿姨笑着点头：“那就好！”
小倩突然想起什么来，又问：“阿姨，这几天，您有没有看见什么陌生人到我们家来啊？”
“陌生人？”王阿姨皱眉想了想，突然“咦”了一声：“要说你妈这人，除了我们老姐几个在一块聊聊天打打牌，平常也没什么人到你们家来。可是昨天中午，我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看见一辆挺高级的小轿车停在咱们小院里。车上下来个女的，一身的珠光宝气就往你们家去了。”
“珠光宝气的女人？”小倩问：“多大年纪的女人啊？长得什么样啊？”
王阿姨说：“她带着个大墨镜，离着又远，我没看清脸。再说了，有钱的女人，哪里看得出年纪啊？”
“也是。”小倩隐隐猜到那个女人是谁，面对王阿姨，却只是浅浅地笑笑：“没事您忙去吧，我给我妈拿两件衣服就回医院照顾她。”
“哎。”王阿姨答应了一声：“告诉你妈好好养着，有空我们姐几个去看她。”
“嗯。”小倩拿钥匙打开门，进门之前说：“谢谢您啦。”
49V章
昨天送曹小慧上救护车的时候,小倩急得团团转，家里有什么异样,她根本没发现。今天一进门才看见，地上躺着一张工商银行的卡,还有一张烫金的名片，上面的名字熟悉而陌生,跟刚才她猜到的一样。
杨娜妮，轩辕辉现任的妻子。
她捡起那张银行卡，拿在手里只觉得有千斤重，让她忍不住颤颤地直发抖。她几乎可以想象，当杨娜妮趾高气扬地把卡拿出来，她的妈妈接到这张卡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屈辱和愤怒,以至于从来健康的她，一下子气出了心肌梗塞。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近来，轩辕辉为了小倩的事找过曹小慧两次。他希望曹小慧可以劝说小倩和轩辕朗分手，可是两次都被曹小慧干脆地拒绝了。轩辕辉本来就好面子，再加上他对小倩的感情也实在少得可怜，尽管他自认为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考虑，碰了两次壁之后，还是决定放弃了。
轩辕辉的出现，对于小倩母女，都不过是个意外。本来，这件事也就该到此结束了。谁知道轩辕辉和曹小慧见面的事，竟然被他现任的妻子杨娜妮知道了。
杨娜妮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因为她自己没能给轩辕辉生一个孩子，她一直有点心虚。现在听说了轩辕辉和前妻有联系，她更是疑心顿起，以为他要和曹小慧重修旧好。她的出身好，脾气骄纵任性，尽管现在年过不惑，还是改不了原来的毛病。
得知轩辕辉到曹小慧家里来过两次，她立马就坐不住了，当天就开车到曹小慧家“兴师问罪”。曹小慧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自然不给她好脸色看。她看曹小慧的家里清贫，以为她不过是要钱。一气之下，摔下一张银行卡就走，临走又扔下一张名片，说是不够随时可以找她去拿。
曹小慧是那种倔强又自尊的脾气，当时就气得浑身发抖，话也说不出来。杨娜妮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看到钱默认了，冷笑着出了门。结果，她刚走没一会，曹小慧就支持不住，浑身颤抖着晕倒在地上。
小倩攥紧了那张卡，拿着名片看清楚了联系方式，直接打电话约了她出来。
杨娜妮在北京城里也算有点身份的，她爸爸退休之前是政界官员，妈妈是商界的女强人。正因为这样好的出身，才让她从小有机会学习钢琴，学习绘画，成为轩辕辉眼中那种有气质有品位，不庸俗不琐碎的女人。
她和轩辕辉是在一个画展上认识的，他们聊得很合拍。那年她只有二十岁，和那个成熟忧郁的自由画家简直是一见钟情。她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和轩辕辉交往，并在他离婚之后嫁给了他。既然结了婚，那她娘家也不能真的把她赶出家门，于是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去英国发展。而他们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小倩和杨娜妮约在咖啡厅，这是所谓上流人士喜欢的地方。她等了一小会，一个高挑白皙的女人施施然进来，见到她就摘了墨镜，果然是美艳年轻的一张脸。那个女人在小倩面前立定，沉默着打量了她一下，问：“你就是曹小慧的女儿？”
小倩也不站起来，扬着眉毛说：“你应该说，我是轩辕辉的女儿。”
这明显的挑衅让杨娜妮妆容精致的脸黑了一下，她绷着身子坐下来，大模大样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倩一句废话都懒得跟她说，一下子把那张银行卡摔到她面前：“轩辕太太，这是你的钱吧？请拿回去，我们不稀罕。”
呵呵……杨娜妮冷笑，满脸不屑地说：“你妈都收下了，你又来装什么清高？我看得出来，你们很需要钱，只要你们不再打扰轩辕辉，多少钱我都出。”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声气……难怪，难怪她的妈妈会气成那样。小倩的拳头也攥得紧紧的，她从来不是善于忍耐和伪装的人，她一下子立起来，二话不说把手里的咖啡泼了杨娜妮一脸。
杨娜妮惊呼了一声，倒一下子愣住了。
小倩拿出纸巾擦了擦溅在手上的咖啡，冷淡而傲气地说：“轩辕太太您听好了，别以为有几个臭钱你就了不起。我和我妈就算穷死，也不会要你半毛钱！”她说着把擦手的纸巾用力一扔：“我们怕脏了手！还有您那个宝贝老公，您放一百八十个心，他求着我妈纠缠他，我妈都不乐意甩他半个白眼。您拿他当宝贝，当小三倒贴是您自个的事，没人管您。您自个宝贝自个幸福去，别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您似的那么没眼光！”
“你……”杨娜妮伸出手来指着小倩，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咖啡沿着她漂亮的卷发滴滴嗒嗒往下掉，黑乎乎的满脸都是。
小倩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就往外走。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看着她俩，小倩刚走出几步忽然被拦住：“你想就这么走？”
小倩头也不回，只是反问：“不这么走您还想怎么着啊？非得逼我动手啊？”
动手？杨娜妮几乎有点不敢相信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居然大庭广众说出这样的话，而且，看她那样子，还真像能动手的人。她的胸口起伏着，咬牙切齿：“这么没教养！果然……果然是曹小慧那种泼妇教育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