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让我通知你们,希望你们兄弟俩能马上回李宅。”
“现在?”他瞥了眼一旁的她,却发现她正急迫地穿回衣物,低垂着头没有和他做半分接触,思及一定是有极重要的事才会如此临时通知,他只能咬咬牙应承下来:“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他在出门前依旧不死心地望了她一眼,却恰好望见她决然关上的卧室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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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次寻常聚餐,可这次李贺的心情却大为不同,由于在丽苑的那次失态,石暮尘错失了和smith先生合作的机会,这颗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自然就砸到了他的头上,通过努力不懈地追踪和攻关,他终于成功地把这个案子拿到了手。如今已然稳稳几千万进账,石暮尘这一役输得可惨。再加上那些流言蜚语满城风雨,据说梁副市长也颇为震怒,多少有些劝女儿换人的意思,虽然石暮尘这家伙对女人很有一手,目前把梁小姐哄得挺到位,但石暮尘毕竟还没有彻底通过岳父大人的考验,而此刻,正是他下手挑拨的最佳时机。
而现在唯一让他略有隐忧的是,薄晓微这颗棋子居然像落进了井里一样悄无声息,不见石暮尘带她出来还情有可原,毕竟他还没傻到在这种时机带着情人公开招摇的地步。但薄晓微这边居然也毫无音讯,这就让他很不安了,虽然他派童珊去刺探过一回,带回来的消息说她一直在按照计划走,但女人这种生物可不好说,她当初追着石暮尘跑的那股傻劲儿他可是都暗暗看在眼里的,保不准她会不会一个心软就——
想到这里他不觉眉头拧了拧,不禁又想起五年前把她从车轮下捞起的瞬间——他从来不知道一人可以流那么多血,当时她的红色连衣裙上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血色还是衣料本身的颜色,雪白双腿上不断淋漓而下的血流更是如同一小簇失了控的河流般汩汩流出。她就那样躺在他的臂弯里,面孔苍白得如同死人,眼神却利得像把尖刀,能把每个与她目光相触的生物都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那是一种信仰轰然倒塌后的绝望和无畏,只要见过一次,就永生不可能忘记。
因为那个眼神,他决定留下她,因为他知道她会有用,很有用。而在看见石暮尘醒来后疯狂寻找她的那种崩溃和恐慌后,他知道,这宝他押对了。
所以,还是拭目以待吧,毕竟这五年来她的进步他都看在眼里,那样深沉的恨意又怎么可能被三言两语轻易消除?想到这里李贺终于心定,他低头切下一块小牛排,三分熟的牛肉鲜嫩多汁,带着丰厚血丝,一口咬下去仿佛还能听见新鲜而微弱的惨叫,他似乎不经意地抬头瞥了石暮尘一眼,胸有成竹地勾起嘴角。
石暮尘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瞥,依旧姿态优雅地小口进食。
坐在长桌正位的李兆棠忽然悠悠出声:“暮尘,和瑞丰画廊的合作案交给你了,你去英国接洽一下吧。”
此言一出,李贺和石暮尘皆有些惊讶——李贺不敢相信这么重要的case父亲居然会选择石暮尘,不禁暗暗握紧了刀叉;石暮尘却很快恢复淡定常态:“好的,几时?”
“明天一早的飞机。”
“好的,知道了。”
李贺再也忍不住地出了声:“爸,我——”
“这是我的决定,你有意见?”李兆棠的视线缓缓送过去,却是不怒自威的犀利。只是李贺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老人忽然锥心刺骨地一阵剧咳,咳声嘶哑而闷重,且像夏日惊雷般一阵强过一阵,几乎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老人灰白的脸上呈现出无法呼吸的惊惧感,泛着血丝的浑浊眼珠怒凸在外,看上去十分吓人。一旁的何律师和童管家原本还替他顺着气,但眼看他就要支撑不住,只得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进里屋。李贺赶紧起身跟随在侧,石暮尘也露出惊急的神色一路追过去,双手作焦急状险险贴着李兆棠的衣摆蹭过,在那三人急急冲进里屋时,却悠闲地垂下手,面上再无半点忧虑之色。
一回头,视线却和李贺在空中交汇,李贺雕刻般的脸上充满审视,石暮尘却云淡风轻地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家庭医生以最快速度出现,李贺则因为急电而不得不匆匆离开。何律师一脸疲惫之色地步出里屋,石暮尘立刻顺势迎上去,态度很是诚恳:“何律师,您受累了,我送您。”
何律师一路无话,闭上眼似乎在假寐,石暮尘也不刻意搭话,只是安静而悠闲地开着车。将他送回家后,他正欲离开,何律师却叫住他:“石公子,请稍等。”
石暮尘在厅中静静等了片刻,期间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小男孩一直旁若无人地在厅中玩仿真跑车,跑车在他脚边蹭来挪去,小胖子一路追着,汗流浃背。他知道这是何律师的儿子,中年得子自然是宝贝得紧,不然,以何律师的气度涵养,恐怕是万万不会让孩子在客人面前这样造次的。
想到这里,他轻轻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屈膝半跪,神情和蔼:“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俊俊。”小胖子还没变声,奶声奶气。
何律师恰好端着个红木匣子步出,看见这一幕不觉眉头动了动,不着痕迹地单手将儿子一搂,然后恭恭敬敬地把红木匣子递到石暮尘眼前:“何某思来想去,这么重的礼实在收不得,石公子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个,还是请你收回去吧。”
石暮尘看都没看就知道是什么了,他似乎并不意外,依然笑意温和:“只是一份薄礼,何律师何必如此见外?”
“何某跟了董事长30余载,靠的就是一个‘诚’字,何某行万事皆有准则,但求无愧于心,还请石公子见谅了。”
眼看何律师已经欠身做出了赶人的姿态,石暮尘不再多言,只是亲昵地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叔叔下次再来看你,给你买进口的跑车。”
小胖子双眼都发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眼看何律师脸色越来越不安,石暮尘泰然自若地告辞离去,不再久留。
独生子么?呵呵。疾驶在高速公路上的他,忽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意。
21二十一
回到住处已是深夜,石暮尘去了她那里,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进了卧室。 : 她依旧开着灯睡,晕黄的灯光流泻在她蜿蜒起伏的侧身曲线上,她背对着他,似乎早已熟睡,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并未入眠。于是他在床榻边轻轻坐下,掌心贴着她织细的肩头,低声言语——
“我明天要去英国出差,五天后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成天上网,忘记吃饭。”
掌心下的躯体没有任何动静,他叹了口气,起身默默离去。
第二天他赶到英国,又是签单又是调度地忙碌了一天,直到子夜时分才回到下榻的宾馆。
倦极,他洗了澡就匆匆上了床。床头一盏昏黄的灯光模模糊糊地照亮一室陌生景象。独在异乡为异客——尽管这对他来说其实不能算是异乡了。因着业务的关系,这些年数数少说也有7,8次,都习惯了,其实别的都没什么,可他却唯独害怕一个人的夜晚,因为无论下榻在哪家宾馆,那些同样的画面,都会如同应激反应般秒速映射在他脑海中。
他点了支烟,缭绕的烟雾间他仿佛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画面……那年他被【逸.廊】派来英国出差,处理重建画家村的事。一个人住到第三个夜晚时,夜半忽闻电话响,那是一道柔媚至极的声音,口音则是相当纯正的英音:“先生,需要服务么?”
那声音相当挑逗且专业,如果不是对她的声音太过熟悉,他恐怕会误以为真,于是他噙着一丝不明地笑,懒懒以中文回应:“这是在查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还在那头淘气地装傻。
唇边笑意不觉扩大:“那好吧,sorry,你来晚一步,我今晚已经有伴了。”
“哦?是么?”那头的她听起来不太服气,他几乎能想象出她鼓着腮帮子瞪眼睛的可爱模样,她语调倏地挑高:“她长什么样?有我漂亮?身材有我好?”
“唔……”他故作认真思考状:“棕红色长卷发,眼睛很亮,不开口的时候很性感,开口的时候……”他故意卖关子。
“怎样?”她果然上钩,问得急吼吼。
“很……可爱。”他闭上眼细细聆听她的声音,忽然有种解乏的错觉,她太简单易懂,和她交流有种很特别的乐趣。
“哼哼,别想用好话糊弄我!”她在那头故作厉害地叫嚣:“给你三秒钟时间把那位小姐从窗口扔下去,因为我要来查房了!”
他心头一顿,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却又告诉自己不可能,她应该还没冲动到这种地步吧?
下一秒,清脆的电铃声宣告,他对她还是不够了解。
他原以为这为期两周的差会出得很寂寞,可她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扔下了公司里的所有业务,仅频一个“她想他了”的理由,便任性地连夜出现在了他面前。她笑意盈盈,艳光四射,就像饥饿的寒夜里忽然出现的法式大餐般让人惊喜。他无法否认那一刻的心潮澎湃,当时他紧紧抱住了她,就像拥抱一个真正爱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