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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色纹理的厚实大理石地面,简洁而不失庄重的古朴木质拍卖台,中古世纪风格的天顶雕花。满屋衣着高雅的人士或怡然翻阅介绍册,或以手掩口地窃窃私语。这里是B市最权威的一家拍卖所,能在这里上架的拍品,不论是名画还是古董,从未出现过七位数以下的先例,堪称是富人的专属乐园。
梁雨柔一身珍珠色经典套装,搭配端庄而不夸张的黑曜石装饰帽,薄施脂粉的容颜清秀怡然,温婉的模样衬得身长玉立,一身深色正装的石暮尘更显意气风发,两人辅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大多数的目光,探究艳羡不一而足,含裹其中的还有一道薄透的冷光,石暮尘心头微微一动,面上却半分也没流露出来,只是充满绅士风度地送梁雨柔入座,完全淡然以对。倒是梁雨柔有些疑惑:“那不是你哥吗?你们不坐在一起?”
“我代表锦臣收画,他则代表他自己,我们就别打扰他赏画的雅兴了。”石暮尘四两拨千斤地找了个理由轻易将她安抚,心下却暗附:画廊的业务一向隶属于他,李贺并没有插手的余地,那他出现在这里的动机几乎无需猜测——看来今天不给他形成点阻力,李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思及此,他几乎不可察觉地轻慢一笑,瞬间就有了对策。
开头几张暖场子的画石暮尘是看也不看,任凭那些不懂行的有钱人附庸风雅地争去,李贺也意料中的按兵不动,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微微舒展了一下脖颈,忽然举起手中的牌子,极潇洒地抛出一个“600万”
全场皆是一惊,连带主持人也看不懂了——这张画的市值不会超过200万,完全是热身用的。这边从100万起拍,叫了好几轮目前也不过刚到180万,这横空出世的600万算是个什么意思?
“600万!108号叫价600万,还有其他出价的吗?600万一次!”主持人为这飞来横福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刻一锤定音。岂料角落里忽然冒出个声音——
“700万。”
就算不回头,石暮尘都知道是谁出的价,他笃定地一笑,轻描淡写地继续抛出炸弹:“800万。”
“700万!不,800万!800万一次!还有人出价吗?”
李贺虽然同样觉得蹊跷,但他认定石暮尘一定有内部消息,毕竟他早先就从事过画廊经纪的工作,又在英国有自己的据点,此举断然不可能是随心所为。想到这里他狠狠咬咬牙:“850万!”
“103号出价850万!850万还有吗?850万一次!850万两次!”主持人的眼神牢牢盯住石暮尘,期盼他再次加入战局,不料他只是双手环臂,露出了遗憾的笑容。于是他赶紧一锤定音:“850万恭喜103号李先生获得这幅《日落桥》!”
李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偃旗息鼓,顿时有些错愕,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浮现而来,他只能赶鸭子上架地在众人的鼓掌声中上了台。台下的石暮尘简直暗笑到内伤,凭心而论,李贺并非蠢材,只是脾气上来了就控制不住自己,而人一旦有了弱点,被人击破也就指日可待了。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有这样的弱点。
石暮尘又百无聊赖地等了几轮,这才终于等到他真正的目标,这幅钟鹤的《夜雨秋池》,钟老在国内也算是颇有名望的老牌画家了,但以他的身价,一幅画卖到800万已经差不多勒止。但他今天的计划是即使翻倍也势在必得!道理很简单——钟老已被查出罹患肺癌晚期,他那个不着调的儿子又嗜赌如命,几乎耗尽钟家所有家产,如今为了筹钱治病,钟老的女儿不得不低调卖画以换取医疗资金,其实谁都知道没救了,但做子女的,总要竭尽全力尽一下孝道的。
当然,这些都是绝对的秘密,不过整个业界对他石暮尘来说,没有秘密。
当然这里头的心酸渊源他丝毫不关心,他所关心的只是“知名画家”与“已故知名画家”的诱人价差,这是作为一个商人必须拥有的态度。也是这十多年来,岁月和经历加诸给他的磨砺,从一个酷爱绘画的单纯男孩,到现在这个唯利是图的黑心商人,回首遥望,恍如隔世。
底价500万,石暮尘悠然看着三三两两的人拍了几轮,眼看没什么动静了,这才懒洋洋地举了牌子,举到800万时已是无人问津,在他正打算自信地起立接手时,一个低沉却充满辨识度的声音忽然在他侧后方响起——
“1000万。”
17【番外】古朵&邱子寅
【给爪机党的特别提示:本章是古朵和邱子寅的番外,邱二二来给你们调剂一下因为正文而压抑的心情,嗯……】
自从上次被薄晓微缠住的画面被古朵看见后,邱子寅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她了,虽然她的同事还是常来Bone玩,但被问及时,都说是古朵身体不适,怎么都不肯一起来。 : 眼看唯一的“通路”都被斩断,邱子寅真真是悲愤不已!迫于无奈之下,他只能故技重施——到【in】门口去堵人!
在吹了足足三小时的西北风后,他终于堵住了刚加完班出来的古朵。她却一见他就躲,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他不屈不挠地堵来堵去,结果差点被门卫老大爷当成色狼用扫帚胖揍一顿!古朵这才不得不出面调停,然后在他死乞白赖的插科打诨下,勉强上了他的车。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不可能的。”她无奈扶额:“我真的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把力气花在可能的人身上?”
邱子寅深吸口气,再度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容:“先别说这些了,人总要吃饭的,咱先去吃饭!”然后像是能预知她的拒绝般,飞快补上了一句:“你请。”
古朵本来想拒绝,但一听是让自己请客,顿时卡了壳——这五年来他如此费心追求自己,说完全没动过心当然也是假的,上次被他强吻后虽然甩了他一个大巴掌,但她无法否认自己居然也有了些许心动的感觉,好几次她甚至都产生了“从了他算了”的念头……
仔细想来,虽然他从前是花了点,但这五年来他对自己真是没话说,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让他这么一根筋地只想把自己吊死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可每当她软弱地几乎想要屈服时,心里总会有另一个声音阴森森地响起——五年又如何?她和曲明远从小一起长大,多少个五年了?她把什么都给了他,可即使这样,他还不是照样轻而易举地就背叛了她?连这样的感情都能毁灭,又有什么感情是值得信任的?
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邱子寅现在是因为得不到而产生了执念,但只要一到手,他的本性恐怕就会暴露,而她却再也不能品尝那种心魂俱裂的痛楚了,那种失去一切,爱情,友情,乃至整个人生都被颠覆的悲怆和无力感……再也不要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年她确实欠他很多,不如就趁着这餐饭和他彻底说说清楚,不要再耽误他了。
邱子寅驱车把她带到一处情调颇为浪漫的意式餐厅,让她先下车进去稍等,自己则去较远的地下车库停车。她坐在幽静温馨的大堂里,耳边传来怡人的波萨诺瓦乐音,不时有小情侣你侬我侬地从她身边经过,她静静看着,心底深处涌出淡淡羡慕,但一想到热恋褪去后无法治愈的伤痛,却又黯然垂眸,不敢再去看。
“……古朵?是你吗?”
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忽然叩响她的耳膜,她猛地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三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小孩。小孩约莫五六岁,正手握小飞机,调皮地绕着妈妈的膝盖转来转去;女人算得上漂亮,但眉毛纹得极细,颧骨高耸,五官气质略带几分市侩气,她明明是在问身边的男人,视线却像箭一样朝古朵射过来:“明远,谁啊?”
这一声“明远”像是忽然把古朵敲醒,她微张着嘴望着眼前的男人:除了身形略微发胖,发型有些随意之外,分明还是原来那个曲明远,但又似乎成了个完全陌生的人——他姿态松弛,眼神里没有半分攻击性,再没半分那个意气风发的清俊少年的影子。
“哦,一个……老朋友。”古朵听见他和妻子解释,然后他尴尬地望了望她:“结婚纪念日……她非要来这里,呵呵……”
“哦,是吗?孩子都这么大了,挺好。”古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像是忽然陷入梦游般身不由己。而很显然,曲明远的解释并没有让妻子信服,她依然不住地往古朵这里看,视线像把刀子般锐利,说话的语调高昂而意有所指:“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么个漂亮的朋友啊?”
曲明远尴尬地笑着,用一种略带抱歉的眼神时不时瞄古朵一眼,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她。古朵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找托辞走人,却像被蜡封在了原地般不知所措——这是曾经占据了她全部青春年华的男人,他曾经是她的整个世界,曾经她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终有一天居然会分开,所以在离开他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活生生地被剜了下来,徒留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然后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那伤口早已愈合,却在骤然重逢的此刻,忽然感觉到有冷风,从那洞中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