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镜就那么倏地放开了她,然后不置一词,离开了,不再管身后那个女子是何等的落寞。
可是不管慕容镜对蒋韵华是如何的冷淡,这么多年来,蒋韵华总是用她那甜美的笑容面对他的一切,甜甜地等待着他回家,照顾着父亲与孩子,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在事业上拼搏,还有,寻找阿娇。
仿佛当年蒋韵华的盈盈笑语还言犹在耳,可是面前的女人却一副悲凉憔悴、那双以往明媚的双眸,如今却是那样暗淡。
蒋韵华在距离自己丈夫十公分的地方顿住脚步,他们之间,看似亲近,却永远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么多年的自欺欺人,也够了。
当她亲耳听着自己丈夫说至始至终只爱那个她从未见过的那一刻,她给自己编织的梦,也醒了……
二十年的风雨同行,近万个日日夜夜的相处,原来都抵不过他心中的那一个女人!
他的俊脸还是那么帅气逼人,比起年轻的时候更加地沉稳,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却不是一个体贴的丈夫、对菀菀与冲儿而已,他更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他的爱,全部给了那个他想午夜梦回都会呼唤的那个名叫阿娇的女人还有眼前这个名叫阿秋莎的女孩。
阿秋莎只觉得面前的蒋韵华阴森森的,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妇形象大相径庭,整个人形同枯槁,让她感觉不寒而栗。
蒋韵华一双空洞的眸子无神地看着他,没有流泪,泪水早已在每个他在梦中呼喊阿娇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流干。
全数的绝望与自欺欺人幻化成一句坚定决绝的话从蒋韵华那苍白的唇里缓缓吐出,“我们,离婚吧。”
慕容镜怔住了,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了断直接。
是的,每当蒋韵华乐此不疲地要大肆庆祝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他就无数次地想对她说那些从来没有爱过她的话。
可是慕容镜却没有说出来,今天是在慕容冲的激怒之下才一时情急脱口而出,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他想过无数次此时此刻却不敢再想的念头。
离婚。
很轻巧的两个字呵。
慕容菀早已经泪流满面,一张美丽的小脸梨花带雨的,她像一只即将失去老鸟庇护的幼鸟,一下子拉住母亲的胳膊:“妈妈,您在说什么啊?您那么爱爸爸,那么爱这个家怎么可以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蒋韵华看着自己美丽高贵此时却哭成泪人儿的女儿,又看了看那乖张不羁此时双眼红通通的儿子,心中一酸,胸口又胀痛得难受,深吸一口气,淡淡地对女儿说道:“菀菀,妈妈的好孩子,以后要好好照顾爷爷,听爷爷的话,还要帮妈妈看着弟弟,不要让他闯祸……”
心思细腻如慕容冲,怎么可能听不出母亲的言外之意,走过来伸出手一把拉住母亲的胳膊,“妈妈,你说什么啊?难道你真的要离开这个家,眼睁睁地看着我和老姐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吗?”
蒋韵华把自己的一双儿女一左一右拥入怀中,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若非万不得已,她怎么舍得抛下她们?
蒋韵华哑着嗓子说道:“妈妈不是不要你们,只是,只是妈妈不得不离开了。”
“为什么啊?难道你真的要被那个私生女赶走吗?”慕容冲怒道。
蒋韵华摸了摸儿子的头,“傻孩子,她的母亲是你爸爸最爱的人,”每说一句话,她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如刀割,“以后不要再说阿秋莎是私生女了,你要像对待菀菀一样对待她。”
蒋韵华这么说也是为了自己儿子以后在慕容家的日子能够好过一点。
然后,蒋韵华轻轻松开自己的儿女,直径朝自己房间走去。
看着布置雅致的房间,还有那张爱欲缠绵越来越少的大床,蒋韵华忍着心中所有的感觉,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提着行李箱下了楼。
慕容菀泪流满面地扑到自己父亲面前,拉着他的胳膊,泣不成声:“爸爸,不管您有没有爱过妈妈,但是她毕竟是与您同床共枕二十年的人啊!就算是没有爱情那么总归有恩情吧?求求您留下妈妈吧!求求您了!”
慕容镜沉默不语,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让经历了半辈子风风浪浪的他有些无所适从。
慕容祖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冷声说道:“镜儿,事到如今你还不开口留人吗?”
阿秋莎嘤嘤哭泣着,“爸爸,留下慕容夫人吧?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看着菀菀与弟弟失去妈妈!”
蒋韵华拉着行李箱,背脊挺直,忍着喉头的哽咽,露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朝家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爸爸,还请您以后多多照顾菀菀与冲儿。”说罢,直起身子,拉着行李箱含泪离去。
自从结婚以来,无论受了多少委屈,蒋韵华都不会向娘家人吐露只言片语,更不会离家出走。
所以慕容镜知道,这次蒋韵华并不是耍耍小女人脾气,而是下定决心了。
这一切不是以前自己梦寐以求的吗?可是为什么当这一切变成现实的时候,心中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会有那种迟钝的痛楚?
阿秋莎快步过去一把拉住蒋韵华的紫色行李箱,哭着乞求道:“慕容夫人,求求您不要走!真正该走的人是我!您不要走,我走就好了!”
蒋韵华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个自己视为肉中刺的女孩,“罢了,这里是你的家,你还能去哪。”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你爸爸对你好的时候,只希望你偶尔提醒他一下,不要忘记菀菀和弟弟就好。”
蒋韵华说完这句话,不顾自己那泪流满面的儿女,还有出言挽留的公公,一把拉过行李箱,绝然而去。
慕容菀与慕容冲哭喊着冲了出去,却看见夜幕中,身量纤纤的蒋韵华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坐着车子离去。
月朗星稀,夜风习习,这个多事的晚上,许多人一夜未眠。
医院里。
医院里的病床又硬又债,萧乖乖自然是睡不习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谁那可容数人的柔软公主床。
在病床上辗转反侧,想着那时候莫骏驰要带她走的话语、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他那黯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酸涩。
月光如银,透过玻璃窗洒进病房,旁边病床上的百里寒楚双眼在月光下宛如黑钻般闪耀。
“乖乖,睡不着吗?”柔柔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并不显突兀,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少女却猛地一惊,“你还没睡啊?是伤口疼吗?还是要上洗手间?”
百里寒楚看着月光下病床上那块小小的凸起,“不是,只是听见你辗转反侧的,是有心事吗?”
萧乖乖舒了口气,还好他不是伤口疼了,“没有啦,只是在医院睡不着。”
其实这里的vip病房并不像普通病房一整晚都有护士来来往往,吵得人不能安睡,反而很安静,因为重症患者护士就在他的小套间里随时照顾,并不会来回走动,这样大家都方便。
“那你以后要值夜班可怎么办呢?”百里寒楚关切地问道,其实是想让她打消做护士的念头,因为这个工作,实在是太辛苦。
萧乖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这段时间她照顾慕容爷爷是在实习,还没有值过夜班,今天值夜班算是第一次,这才知道值夜班是这么幸苦的一件事情。
“我想以后就好了的。”萧乖乖自我安慰道。
“那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百里寒楚提议道。
“好啊。”反正也睡不着,加上萧乖乖本身就爱听故事,于是点头答应了。
百里寒楚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个男孩,他家境富实,爸爸有一个大的公司,妈妈也是一个漂亮的贤妻良母,小男孩就好像一个快乐的小王子。”
“可是就在小男孩十六岁那年,他爸爸的公司破产了,父亲被逼债的人追杀,他也被迫天天过着逃亡的生活。”
“有一天,那逼债的人把小男孩打成重伤,小男孩忍着一口气,悄悄躲进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
“小男孩又累又饿,身受重伤,躲在院子里的杂物间里,后来,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因为捡皮球来到了后院,发现了男孩。”
“小女孩没有因为男孩浑身是血而且还是陌生人而感到害怕,反而还拿来了小点心和水给那男孩吃,还找来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给男孩上药。”
萧乖乖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有一种看小说的感觉,眼前全部是他所说的那一幕幕,似乎看见男孩是怎么样遍体鳞伤,那救他的小女孩是怎么样的纯真可爱,宛如天使的。
“男孩那时候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都送到那个女孩面前,给她一整个世界。”
“小女孩就那样天天背着她的妈妈,给男孩子水和食物,天天给他伤口上药,陪他聊天,安慰他。”
“后来,男孩的仇家找了过来,他为了不连累小女孩和她妈妈,偷偷地离开了。”
“多年之后,当男孩有所成就来找小女孩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早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原来,就在那年男孩的仇家找上门那天,那里发生了一场大火,小女孩的妈妈被烧死,小女孩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