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半牛怪似乎不是和他说话,依旧对着原来的方向说:“五行通天大阵的阵法你一共送出五份,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收获。通天之路就在眼前,千年心愿达成在即,不可喜吗?”
“本来很可喜,不过……”那人语气陡然转入阴毒,“拜你所赐,现在不但不可喜,还很可惜。”话中浓烈的恨意掩都掩饰不住。
半人半牛怪悠然道:“此话从何说起呢?”
“你把阿水的魂魄藏到哪里去了?”
“你觉得我可能在你面前做小动作吗?”
“可能。”
“……我顶不住彩云了。”
接人飞升的彩云停滞不下果然是半人半牛怪搞的鬼!
沈泉心里惊骇到极点!
虚空中,突然伸出一只透明的手,慢慢地从沈泉面前横过,伸入阵眼。
尽管沈泉知道应该阻止他,可是两条腿像是浇了铁水,又烫又重,一步都挪不开来。那只透明的手在骨灰中扒拉了几下,掏出天火碎石。
彩云倏然消散。
白光犹在,可是彩虹和金光却渐渐淡去。
“不!”
沈泉终于喊出口!
几十年的心血眼看要有结果,一转眼却灰飞烟灭,换做谁都难以接受。原本就被红符重伤的五脏六腑在激动中伤上加伤,他张嘴就喷出一口血来。
“你走吧。”那只手捏着天火碎石,在半空一挥,白光顿时消散开去。
大雨转小雨。
沈泉环顾废墟,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不能走。”半人半牛怪终于现出原形,却是一个人骑在一头牛上面。“他私纵鲁瑞阳出地府,阎王正发脾气呢,我要带他回去交差。”
站在另一边的是个高个长发男子,穿着古式长袍,面容英俊,眉宇阴寒,斜眼看来,目光如冰,“现在的你好像不是我的对手。”
骑在牛上的鬼差大大方方地承认,“如果你一直眼睛不眨地跟着他,那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薄怒,嘴角噙笑,却比不笑更冷,“我可以杀了你。”
“这件事应该没那么容易。”鬼差亲昵地摸着牛头,“是吧?”
牛抬头喷气,趾高气扬。
警笛声自远而近。
男子道:“他的命,我保定了。”
鬼差道:“你想说条件?我不一定答应的……好吧,既然你态度恳切,我就勉为其难地行个方便。条件就是……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再开启通往三十三天外天的大门!”
男子瞟了眼停在工地外的警车,手一挥,隔出一个单独的灰蒙蒙的世界。
鬼差道:“你想长谈?求我也没用,这个条件我不会让步。”
“我可以答应这个条件,不过,你必须告诉我,三十三天外天究竟有什么。”
他这么一说,连坐在地上的沈泉都恢复了几分神采,好奇地朝鬼差看去。
三十三天外天,众神归隐之地。无数传说描述过那里,琼楼玉宇,瑶池醴泉……那是所有修道者向往之地,连天宫仙家也不例外。没有天劫,不受轮回,跳脱三界,永世逍遥。
鬼差摇头叹息,“反正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样子。”
男子道:“你怎知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样子?”
“很美好很美好,诸如此类吧。”
“那你说该什么样子?”
鬼差沉吟半晌,方道:“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四个字,殊死之争。”
男子和沈泉都愣住。
“你在说笑?”
鬼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男子道:“以恒渊之名立誓,所言非虚。”
鬼差道:“你答应我不开天门,我又何必骗你。我若要骗你,这样的誓言又能奈我何?”
男子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点头道:“我信你一次。”
鬼差道:“人你可以带走,但我要他放一个人。”
沈泉慢吞吞地站起来道:“不用了,我跟你走。”
鬼差看看男子,又看看他,笑道:“你知道跟我走意味着什么吗?”
“死后受十八层地狱之苦。”沈泉答得坦然。
鬼差冲男子摊手。
男子竟然不生气,缓缓道:“告诉阎王,放他一马,就说是我的意思。”
鬼差扬眉,冲沈泉一招手。
沈泉魂魄脱体而出。
鬼差抓着他的魂魄,“咦”了一声,抬头看男子,恍然道:“原来是这样。你帮他续过一次阳寿?”也只有男子的手法才能令地府都蒙在鼓里。
男子道:“当时他正搜集百炼钢、长生木和天火碎石,离五行通天大阵只有一步之遥,我才破例救他。”
鬼差突然大笑,“若不是他找到了鲁瑞阳,而你又无心登天,此刻变成还阳土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男子与沈泉,沈泉和鲁瑞阳,关系何其相似。
男子道:“对他们来说,除非去三十三天外天,或者变成僵尸,不然终有一天要落入地府手中,生不如死。”
鬼差道:“生死天定,何必执着?”
“因为我已胜天!”男子甩袖,身影一闪而逝。
鬼差将沈泉的魂魄收回袖中,摸摸牛头道:“走吧,回家。”
牛蹬了蹬腿,钻入土里,转瞬无踪。
工地一片狼藉,须臾,警察鱼贯而入。
159、大阵(下) ...
骤暗的天空比骤亮的天空更让人放心不下。
沈慎元举着香槟,一点喝的心思都没有,只是不停地晃啊晃,“你说……”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又没了。
罗少晨盯着手机,“记得小学学过一句英语。”
“Hello?”
“这句幼儿园就教了吧?”
这么想想,好像罗琳琳上的幼儿园的确教过最基础的英语。沈慎元又想到一个非常具有小学特色的英语句子,“I am Hanmeimei”
“男的不是李雷吗?”
“……但同性不符合少年的关注方向啊。”
罗少晨挑眉,眼底含义不言而喻。
沈慎元低眉顺眼地说:“呃,所以现在不是少年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罗少晨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
沈慎元满面愁苦地看着手机,“我们要不要试试掩耳盗铃?”
罗少晨打开免提。
“罗少吗?是罗少吗?”电话那头传来哆哆嗦嗦的颤音。
“……司马大师?”
“呜,能不能开车来一趟警局,我打不到车。”
虽然一肚子疑问,但罗少晨还是马上答应了。
沈慎元积极地穿上外套和鞋,站在玄关等他。
罗少晨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沈慎元手抓着门把,将外套递给他。
罗少晨笑了笑,接过衣服。
暴雨后,街道上的人和车都被冲刷的七七八八,只偶尔看到车灯闪过。罗少晨一路开去,畅通无阻。到了警局门口,警车不时进出,竟比白天还热闹。
罗少晨看着车前灯找人,不见司马清苦,正要打电话,就看到警卫走过来,敲了敲车窗,问道:“你姓罗吗?”
罗少晨道:“是的。”
“徐警官让你进去,灰色那幢楼二楼。”警卫摆摆手放行。
沈慎元道:“应该是徐旭。”
罗少晨点头,将车开入停车位,然后和沈慎元一起下车上楼。
楼里没什么人,空荡荡的,白光灯照着长廊,孤寂又萧条。
两人上了二楼,正想着怎么找门牌号,就听到司马清苦大喊道:“可不是便宜他了!”
沈慎元顺着声音,走到一间敞着门的办公室门口。司马清苦和徐旭都在里面坐着,一人一杯参茶,红光满面,十分滋润的样子。
司马清苦看到他们,敲着二郎腿,得瑟道:“你们来啦?”
罗少晨单手插在裤袋里,不动声色地问道:“佣金是根据先前的协议直接交给你,还是根据你的遗嘱打到你师弟的账户上?”
司马清苦顿时像被踩到尾巴似的,一下子跳起来,“当然是直接给我!”
“看来遗嘱用不上。”
罗少晨语气很平淡,可听在司马清苦耳朵里总有一种遗憾的味道。
“……”司马清苦憋屈道,“沈泉躲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沈慎元好奇道:“沈泉为什么要躲着你?”
徐旭道:“司马大师法力无边,对方吓破胆了吧?”
这话明明是刚才司马清苦自己说的,可是从别人嘴巴里出来就有点不是那么个味道。司马清苦低头啜茶,掩饰尴尬。
沈慎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司马大师会在警局?”身体的八卦因子噗噗地冒出来。他抑制不住好奇,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眼巴巴地看着司马清苦。
徐旭道:“我是过来待命的。”他解释自己的一部分,剩下全都给司马清苦本人。
司马清苦眼见自己躲不过去,干咳一声道:“也没什么。沈泉闹出这么大动静,作为三宗六派的掌门人之一,我当然要去看个究竟。哪知道到了那里,就被一道结界挡住了,唔,就这样了。”
沈慎元急得直挠腮,“这样是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