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把自己的全副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才是傻子。
姊妹俩回到房中,继续讲悄悄话,罗裳提起赵世忠,很有几分不满,称她们到京城这样久了,也不见他来封信。罗依安慰她道:“兴许是因为赵大哥不晓得地方。”
罗裳嘟着嘴道:“我让二哥给他写过信的,信上把甚么都讲了,他怎会不晓得地方?”
既然是她先主动去了信,那怎么也该有封回信罢,罗依心里咯噔一下,但嘴里还是安慰罗裳,道:“兴许是有甚么事耽搁了,又兴许早就写了信,只是找不着人捎过来。”
古代公文来往,走驿站,官员或有私信,也可托驿站来往,但像他们这种平民小百姓,想要寄一封信,就只能托那顺路的人捎了,而找到顺路的人,何其之难,要不怎么说家书抵万金呢。只是赵世忠跟罗家不一样,他大小是个吏员,若是给驿站塞点银子,使点关系,想要捎一封信来,应该也不是难事。罗依想到了这点,但却怕说出来,会害得罗裳更加忧心,因此便没开口。
黑暗中,罗裳翻身睡去,罗依却是有点睡不着,翻了好几下才迷糊过去。
第二日,因为不必去沈府,罗依就想多睡一会儿,反正沈思佩由范景飞搞定,秋收一半到手,逸园也没甚么事了。但是一大早,就有范府的人来,称范家大小姐有请。
罗依猜想大概是范如妍知道了她不必去沈府的事,所以想让她按照原计划去范府帮她改衣裳。不知范如妍是因为太急着改衣裳,还是为了同沈思佩争一口气,罗依打着呵欠摇了摇头,收拾好剪刀软尺等家伙,跟着来人上了范府的车。
一进范府,罗依就感到气氛不同寻常,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个个面色严肃,似在极力隐忍些甚么。罗依先去拜见许夫人,在门外拉着金钏先问了几句。金钏却不愿说,罗依急了:“好姐姐,你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准备,不然万一冲撞了夫人,如何是好?”
金钏道:“我们夫人脾气好着呢,寻常人怎会冲撞到她,也只有那个……”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屋内有人发问:“是罗家大姑娘来了么?”
罗依听这声音陌生得很,不禁诧异地看向金钏。金钏看了屋里一眼,终于还是向罗依透露了一点半点:“其实今日请你来的,不是我们家大小姐,而是蒋姨娘。”
“蒋姨娘是谁?我认得她么?”罗依惊讶不已,赶紧在脑中搜寻有关“蒋姨娘”的一切,但一无所获,她肯定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关于她这个疑问,金钏倒是爽快地给解释了:“蒋姨娘是我家老爷的侧室,我家大少爷和二小姐的生母。”
范家大少爷的生母?那不就是范景明的亲娘?她好像还给她做过一件衣裳,也算不得完全没交集了。只是,两人的关系也仅此而已,她有甚么必要特特地叫她来?罗依更加迷惑了。
这时屋内又催,金钏不敢再耽误,领着罗依朝里走,不过还是低声地安慰她道:“罗管事,你莫要着急,我们夫人在里面呢,她不敢拿你怎样。”
听这口气,这蒋姨娘是要兴师问罪?只是她有甚么好让她说的?罗依怀着满腹的疑惑,踏进房内。这里是许夫人的屋子,布置得十分简朴,仅一桌两椅而已,墙上的一幅画,是唯一的装饰。此时,许夫人就坐在上首右边的椅子上,左边的空着,而蒋姨娘则坐在下首的一张凳子上。
许夫人的打扮,同室内的布置一般,朴素得很,只在家常旧衣外套了一件粉色的涤棉褙子;而蒋姨娘却穿金戴银,而且令人惊讶的是,她穿的居然是一件大红的涤棉褙子,大红的这两件褙子,罗依都十分地眼熟,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些都出自于罗家裁缝铺。难道今日蒋姨娘找她来,就是为了这两件褙子?可是当初订货的人分别是范景明和范景飞,他们家只是照着订单做,就算出了甚么事,也同她没有关系罢?
因为不认识蒋姨娘,罗依给许夫人行过礼后,就停下了。许夫人先请她坐下,然后才抬起下巴,朝蒋姨娘的方向点了点,道:“这是我家蒋姨娘,大少爷的生母。”
罗依欲起身行礼,许夫人却道:“罢了,说正事罢。”
罗依觉得这样有失礼节,但却更怕得罪许夫人,权衡一番,觉得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东家的娘亲,于是就坐着没动,只是朝蒋姨娘抱歉的笑了笑。
蒋姨娘的年纪,大概同许夫人差不多,但保养得却比许夫人好太多,白嫩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罗依也只不过是从范景明的年纪,推算出她的年龄而已。
不过她说起话来,却是一点儿也不显年轻,干脆狠辣得很:“管事?夫人这样快就把证人收归门下了?不过这世上,多得是有良心的人,你收买得了人,收买不了心。你说是不是,罗管事?”她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罗依说的,但罗依却听得稀里糊涂,完全不知如何作答。
蒋姨娘倒也不为难她,接着道:“罗管事,我今日请你来,没有别的,就是想请你作个证——范府的大少爷,我儿范景明,到阳明镇后,是不是一直租住在你家。”
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实,有甚么好证明的?罗依没有多想就点了头。
然而蒋姨娘还有问题在后头:“那罗管事,请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您家家境如何?”
罗依一愣:“糊口而已。”
蒋姨娘道:“罗管事这定是谦虚之言,不过你家房子并不多,也并不大,我儿范景明虽说是租住你家,但却并非是单独一个房间,而是同你家兄弟挤着住在一处,是不是?”
这也是事实,罗依照旧点了点头。
蒋姨娘又问了:“罗管事,我儿范景明是租客,你们是房东,既是敢把房子租给他,定是问了些详细的,不知他当时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是为甚么会去阳明镇,又是为甚么会租住在你们家的?”
罗依本能地感觉到,此问才是关键之所在,不由得下意识地看向许夫人,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斟酌着回答道:“这些,贵公子确实提过片言只语,好像因为是某位故人的祭日,所以才去了阳明镇。”
蒋姨娘略显失望,追问道:“既是为了祭日,那祭日过了,就该回家,为何却一直住了下去?”
范景明为甚么会在阳明镇一直住下去,原因罗依知道,他是被赶出去的,而赶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上面坐着的许夫人。所以罗依很是为难,该不该实话实说?她纠结着,给许夫人却了个眼色,然而许夫人却似看不懂似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好吧,是你不给我暗示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说谎了,毕竟这个答案,知道的并非只有她一个,若是蒋姨娘有心,去阳明镇多打听打听,就能问出来。罗依深吸一口气,道:“范大公子曾说过,他犯了错,被逐出府,所以……”
“被谁逐出府的?”蒋姨娘紧紧追问。
罗依又看了许夫人一眼,她仍是端坐不动,跟没听见似的,罗依便没了顾忌,答道:“他说是他母亲。”
“母亲,哼”蒋姨娘当即变脸,冷笑着道,“亏他还叫她一声母亲,若真是母亲,怎会赶自家儿子出门?”
“若是景飞有错,我也一样会赶他出门。”许夫人终于开口了,语气波澜不惊。
“他没错?那我们景明又有甚么错?你不过就是趁着老爷不在家,故意虐待庶子罢了”蒋姨娘暴怒之下,摔了一只茶盏,许夫人的眉头跳了一跳,眼神凌厉地扫向她,蒋姨娘毫不畏惧,迎面而上,转瞬间眼神交锋好几个回合,最后以蒋姨娘一句“甚么破茶盏,我自出银子赔你一个便是”收场。
看到这里,罗依算是彻底明白了,敢情是她们妻妾争斗,殃及了她这条池鱼。由于许夫人是范景飞的娘亲,而范景飞又是她的东家,所以罗依倒也并不埋怨自己被卷了进来,只是暗地里为许夫人担心,她虽然身为嫡母,但趁着范老爷不在家而把范景明赶出了府,说出去到底是不好听,既然如此,刚才她为甚么不给她一个眼神制止她,反而要任由她把事情的真相都讲出来呢,这不是给了蒋姨娘发难的理由么?
她正想着,蒋姨娘已是且怒且悲:“你就是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屈家大小姐之所以寻了短见,明明是因为你儿子半夜翻墙去找她,你不去罚你自己的儿子,却把我的儿子给赶出了家门,真是好狠毒的心哪”
第七十一章打板子
“屈家大小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比我更清楚。”许夫人面若寒霜,“这些家丑,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提,不说也罢。不过那些屈大小姐是因为景飞才死的话,我以后不想再听见了。要是事实真相真是如此,屈家人为何仍将他奉为上宾,反倒是极不待见景明?”
蒋姨娘哼了一声,道:“你维护自己儿子,自然是甚么对自己儿子有利就说甚么了。罢,你不让我提这个,我就不提,只是你为何要趁着老爷不在赶景明出门,这个你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回了宣城,不好向老爷交差。”
原来她回来,是得了范老爷的指令的,怪不得敢这样嚣张,罗依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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