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林阿姨!”小孩子果然是比较好打发的,他高兴的冲着后排的念念挥了挥小手臂,告别:“再见念念,改天我再去找你玩!”说完便转过小小的身子跑到他爸爸的车前,自己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爬了上去。
黑色奔驰先发动的,毫不犹豫的驶离而去。白色的飞渡也随后启动,不过行驶的方向跟奔驰车截然相反。
林惜赞赏的瞧了眼小慧,真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甩开厉君浩,让他再也找不到她们。
松懈下来的身子竟然酸软不已,她依靠在座背上,轻轻吁出一口气。望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感觉这个世界有时真的很小。为了躲避,她几经搬迁,几乎断绝了以往的所有关系。可是毫无预兆的,他们居然在另一个城市相遇,而且都已安家立业,生活有时真的是充满了戏剧化的讽刺。
不过,这也只是一次偶然的意外而已。茫茫人海,偶然间相遇再偶然间别离,本已是两条平行线的他们不可能再有什么波折和周章。
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懦弱胆怯的少女,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执着狂傲的少年,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忙碌,不会再为久远前的一段恩怨痴缠不休。
就这样忘了吧!这么多年来,心底根深固蒂的恐惧感却因今日的相遇而奇异的消淡。那段往事就像深埋心底的毒瘤,不管不问不理不睬可是它却日益疯长,实质的伤害加上虚幻的臆想,成了多年盘据心口的重病。今日的突然重逢就像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割开了那道溃烂的伤疤,流脓流血的同时却在奇异的愈合。
3。
车子开得极快,不长的时间已绕着烟台城转了三分之一圈。小慧不断的打着方向盘,专找岔路拐,她的恐惧感仍然很深。虽然厉君浩一再保证不会把她的踪迹透露给那个人,但她还是不相信。吃过轻信男人的无数苦头,现在她已戒心重重。
望着外面不停变换的景物,林惜的心头却涌起淡淡的忧伤和一抹若有若无的失落。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总浮现出那一家三口一起乘坐在奔驰车上的情景,好像很融洽也很幸福。
他好像已是个事业很成功的男人,美妻娇子陪伴身侧,人生应该很满足了吧!据说幸福可以让极恶的人也变得宽容,所以今天他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她的嘴里有点苦涩,唇角讥诮的扬起。当年年少轻狂时的一幕闹剧,闹得她神魂俱散,一败涂地,到现在也是半人半鬼。而他,她微微咬牙——他却活得那么潇洒自在,见到她还能面不改色的淡然闲聊,毫无顾忌的晒他的幸福,炫耀他的成功……
男人的心——果然是铁打铜铸的,女人注定不敌!
晚上,哄着孩子睡着后,林惜几乎要累趴下了。又要陪孩子吃饭逛街又要照顾店里的生意,还要给孩子换衣洗澡,她像陀螺般转了整整一天。
看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她下了床准备去冲个澡,却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接着是踉跄的脚步声和低哑的谈话声,好像进来的不止一个人。
她知道准是丈夫回来了,只是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带外人到家里来呢?拧起秀眉,她闷闷地推开卧室的门走出去。
“好哥哥……咱们俩就是有缘啊!兄弟我……以后就跟你混了,咱们……”方志泽显然喝得有点高,吐字含糊不清不过神态还算清醒。他亲热的勾住另一男子的肩膀,又是拍又是捏,样子极其亲密。
那男子从进门就没吭一声,只是好脾气的微笑着,灿闪的黑瞳慑人心魄,抬眼的时候正对上从卧室里出来的林惜。
她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扶着门框站稳身子,压下巨大的惊疑和大祸临头般的恐慌,尽管想表现的冷漠些,可声音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夹着一丝颤音:“你……你怎么来我家了?”
跟方志泽一起回家的男子居然是——厉君浩!
“哦,原来这是你家,真巧!”男子黑眸闪过一丝狡黠。
“你们……认识?”方志泽一个机伶,好像酒醒了不少。
“刚刚你一个劲的说我们哥俩有缘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还真让你说对了!”厉君浩笑意盎然,啧啧惊叹:“没想到我以前的女朋友竟然嫁给了你!”
“咳……”方志泽一阵呛咳,松开了勾住对方肩膀的手臂,抚头呻(间隔符)吟道:“有点晕,好像喝多了……”
林惜定定神,收起惊惶,拿出主人的范儿,冷冷的对一脸无辜的厉君浩说:“谢谢你送他回家,现在我们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兄弟,你老婆要赶哥哥走,你肯答应吗?”厉君浩不理她,侧头问站在旁边呈半晕状态的方志泽。
“呃,那个……嗯,唔……”方志泽好像更晕得厉害,踉踉呛呛的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四仰八叉的躺下,居然闭目睡起觉来。
“这么晚了,你的太太和孩子应该都在家等着急了,快回去吧!”林惜渐渐镇定下来,她知道有家的男人应该都有所顾忌,尤其是——他有一个很幸福很甜美的家。
“多谢关心,我马上就回去。”他凝睇她的目光比白天多了几分灼热,那双迷人的眼眸如十年前一样魅惑蛊人,只是昔日外露的热情统统收敛,平静的外表下隐晦着一点暧味的痕迹,让人捉摸不定。
林惜不愿再跟他多有牵扯,帮他打开大门,做了个外面请的手势。
“你一点都没变,性格也一样!”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和讥嘲。
“你变了很多,当然都是好的改变,尤其是性格方面比以前……可爱多了!难怪能追求到那样的美人做老婆,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记住,有涵养有风度的男人才能得到女士的青睐,没人会喜欢一只乱咬人的疯狗!”林惜重复了一遍外面请的手势。
“……”他仍僵立着不动,好像在跟她比耐性。
“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子还有……”她瞥了眼他身上价值不菲的阿玛尼服装还有手腕上那只至少值几百万的勃朗派埃手工机械表,“还有成功的事业,我真的想象不出作为一个男人,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满足的!”
比女子都要纤长浓密的微卷睫毛缓缓垂下,掩住那两泓幽潭。良久,他才叹道:“对,我的确找不到任何不满足的地方,我很幸福。”
“那就好!”她深吁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有些淡淡的酸涩,他说他很幸福……这就好,起码他不会再因为过强的自尊和变态的执着继续纠缠她折磨她。
“过去的事……我们都忘了吧,毕竟那时还小!”他终于抬起头来坦然面对她的眼睛,他看起来很真诚,温和的俊容在暖暖的灯光下有种让人惊艳的魅惑。他比十年前更加英俊了,昔年略显单薄的瘦削少年已蜕变成了一个雄壮伟岸的健硕男人。岁月的洗礼只增加了他成熟的魅力,没有半分沧桑的痕迹。
林惜暗暗悲凉,在男子毫不避讳的注视下,她下意识的垂下头,并瑟缩了一下。她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像个鬼,身上穿着款式阵旧的睡衣,趿着拖鞋,蓬头乱发的站在自家敞开的大门口吹着凛冽的夜风。
屋内的暖气早就被穿堂而入的冷风灌透,厉君浩的眸光闪了一下,柔声说:“关上门好吗?你会感冒的。我只待三分钟,说几句话就走!”
“你走,现在就走!不要让我……更恨你!”久远的怨怒重新挤上心头,她如小兽般发了一声凄厉的嘶吼:“你走!”
他眸光一黯,转首的时候眼中似有泪光一闪,快得像夜空里的流星稍纵即逝。在踏出房门的瞬间,他再次回头,富有磁性的动听嗓音已沙哑:“告诉我,你幸福吗?”
她浑身一颤,那双充满幽怨的眼睛霍然睇向他,几乎毫无形象的歇斯底里怒喊:“关你什么事?”
“砰!”一声巨响,厚实的房门摔上,将两人隔绝开来。
早晨,林惜是被念念叫醒的,她勿勿起床再给孩子穿上衣服,看看时间上学已快迟到便顾不得做早餐,拿了一只法式软面包再加一根火腿肠塞进了孩子的书包里。
“妈妈,昨晚爸爸又跟你打架了?”念念站在卧室门口望着一片狼籍的客厅,怯怯的问道。
“嗯,”她含糊的应了句,想解释点什么又觉得多余,便闷闷的不再作声。反正念念从小早就见惯了她跟方志泽的大吵小闹,孩子对此已有防御力了。
昨晚自打厉君浩离开,原本躺在沙发上头晕的方志泽便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拉扯着她又是逼问又是盘查,俨然她成了出墙被他捉了个现着的红杏。
她很是看不惯他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便反唇相讥,揭露他干下的那一连串丑事,其中包括跟女同事在酒吧过夜,醉酒后跟小姐乱搞结果染上性病并且传染给她,结果闹到夫妻双双去医院。
做贼的人最怕人揭短,方志泽恼羞成怒,又不敢对她动手(主要是因为上次打过她后,闹了好几个月的离婚),就骂骂咧咧的将客厅砸了个稀巴烂。
东西都是他买的,他喜欢砸就尽情的砸!林惜扔下发酒疯的他独自进卧室睡了,也不知他究竟闹腾到几点,也不知他在另一个卧室还是在沙发上睡的,反正整夜没回他们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