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人那里,挨训也是幸福。乔然朝温泽锡挥挥手,走掉。
乔然本来就迟到了,更衣室换衣服时,一个电话又意外的把她拦在那儿了。
电话是失踪第三天的季青青打来的。
“青青你去哪了!?”虽然是陌生号码,但那边一开腔,乔然就认出是季青青的声音。
“乔乔,我在老家,”大清早,季青青那边却一片吵闹,刚说几句她就像被人拉走似的。“妈妈身体出了点状况,我急着回家,手机充电器忘了带,不关苏慕云的事。”
电话那头又是砰一声响。
乔然有点急,“青青,那边怎么了,你到底在哪儿?”
“没事,碎个水瓶,小乔,先不说了,一切等回去我再和你解释。”
“哎……”什么都没问清楚,电话就断了,乔然拿着忙音的手机,一脸茫然。
不过至少现在知道青青没事了。乔然想着朋友,压根没想感谢此时正在医院治手的苏三少。
收好手机,乔然出门往她的大三班教室走,还差三步远的时候,教室里像开锅的声音就成功的刺激了她的耳膜。
“怎么了?”她几步跑到门口,就听到同班的小王叫了一声,“帮忙!抓……”
至于抓什么,进了教室的乔然不用人告诉,也知道了。
乔然前脚刚进门,后脚一只东西就“扑棱”一下直直落到了她肩上。
“花姑娘、花姑娘……”听着声音,刚还吓一跳的乔然眼睛往肩膀这么一看,心先松了下。
“哪个小朋友把鹦鹉带学校来了啊?”乔然手小心的把那只不停叫着“花姑娘”的鹦鹉抓进手里,眼睛则一圈圈在教室里找人。
“豆豆?是不是你带来的?”在屋子角落里,乔然找到了班上最淘气的小男生,五岁的小豆豆。
小男生今天穿了条黑格子背带裤,两根带子此时被他拎在手里交替玩着,嘴里更不知什么时候含了块糖,听到老师问,豆豆鼓着小嘴巴说,“不素我,不素我,是妹妹说要把赖赖带来的。”
“赖赖最爱花姑娘,赖赖最爱花姑娘。”听到小主人叫它名字,乔然手里的鹦鹉也不甘寂寞,应景回着。
感情这只流氓鹦鹉的名字也这么应景,赖赖,无赖。乔然眼睛扫了下被鹦鹉抓伤的手,抬头看豆豆嘴里的丁丁。
“丁丁,幼儿园是小朋友们上课的地方,怎么能把鹦鹉带来呢?”
豆豆和丁丁是乔然班上的一对龙凤胎,哥哥豆豆性子活泼,整天像欢兔子一样,妹妹丁丁就和他截然相反,性子慢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简直无法形容。
就像现在,乔然的问题出口已经一分多钟了,小姑娘才慢腾腾的从旁边座椅上站起来,揉揉没睡醒似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是、老、师、你、说、要、我、们、观、察、生、活、里、奇、妙、的、事、然、后、到、这、儿、来、讲、吗、我、说、我、家、的、鹦、鹉、会、说、花、姑、娘、你、们、也、不、会、信、就、带、来、了。”
除了性子慢外,丁丁有个本事,说话一口气,从来不打啵儿。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上午九点刚喝完豆浆的丁丁还有个本事,吃。
小朋友的餐饮都是有安排的,乔然自然不能给丁丁加餐。她先骗了小朋友们说是带赖赖去洗澡,紧接着把鹦鹉安顿在办公室后就给豆豆丁丁的家人打电话。
什么样的家人能叫孩子把动物带幼儿园来?打过电话,乔然懂了原因。
号码是保姆的,试问连联系人都留的保姆电话的家庭,孩子有多不被重视。
接下来的半天,乔然过的有些心力交瘁,既要照顾班上的小朋友,又要安抚不断和她要鹦鹉的豆豆,还要不时去办公室看下那只无赖有没有偷偷对她的鱼缸捣乱,更要在进办公室时预防鹦鹉时不时摸来的一翅膀……总之,三点钟家长们来接孩子时,乔然的眼睛已经开始重影了,以至于她差点把豆豆家的保姆错看成了昨晚的男人。
“爸爸!”
“爸爸!”
丁丁这次的反应倒是超乎寻常的快,几步就扑到那人怀里,紧紧抱住他一阵蹭。
乔然眨了无数次眼,才确认自己眼睛没花。
言楚,一手拉着豆豆,一手抱着丁丁,听着两个孩子对他叫爸爸,眼睛看着距他仅一步之遥的乔然。
那一刻,乔然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嘎嘣嘎嘣的。
☆、3 指间年轮(3)
父子相拥,本该是再温馨无比的画面,可就现在的乔然而言,欣赏起来,有点困难。
又看了几秒,她吸口气问,“你是豆豆他们家长?他俩是你孩子?”
明知他爱的是别人,但自尊让乔然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自己不是傻傻被骗到最后的那个——豆豆丁丁今年五岁,出生在他们分手那年。
“是,两个小捣蛋是我家的。”言楚说话时,还揉揉拿他当杆爬的豆豆的头,父子和谐的样子刺的人眼疼。
乔然的指甲订书钉似的扎进骨肉,可心中的气闷感还是不能被手的疼掩盖掉。
她突然笑了,看着言楚,乔然语气严肃的说,“豆豆丁丁把鹦鹉带来学校,上午还差点挠伤一个同学,做家长不能这么纵容孩子!”
现在也许只有责备刁难的语气,才能让她正常的面对他,不然如何自处,乔然真的想不出。
乔然说完,言楚怀里的丁丁却不安分的开始接腔:“乔、老、师、说、谎、赖、赖、谁、都、没、抓、就、抓、了、乔、老、师、赖、赖、喜、欢、美、女。”
小丫头揭完后账,邀功似的抱紧言楚的脖子,“爸爸,我说的对不对,赖赖是不是就喜欢美女?小乔老师就是美女。”
被鹦鹉抓的伤还在,乔然脸有点热,她咳嗽一声,试图把话题导回正途:“宠物不能带到幼儿园!家长要配合!”
“嗯,知道了,我会注意。”言楚态度异常谦逊,但他下句话就要乔然摸不到头脑了。
“但,丁丁说的对。”把两个孩子还有鹦鹉一并塞进车里的言楚说。
乔然不知道那句“丁丁说的对”具体指哪句。
但总归不会是“乔老师是美女”这句。
言楚从没说过她美,在言楚心里,美女就苏喻一人。
锃亮的车头在乔然面前打个滑开走了。乔然原地又呆站一会儿,直到同事叫,这才回过神。
乔然,梦做完就该醒了。
言楚今年三十三,功成名就,和苏喻生个孩子有什么?合情合理,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甩甩披散肩后的长发,乔然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如初。
再没看那方向一眼,乔然转身走进教学楼。
姨妈电话打来时,乔然正在办公室里坐着发愣,最后一点东西被眼前的本子确认了:豆豆,大名言城,丁丁,大名言池。
据她所知,言楚家里除了有个姐姐外,再没其他哥哥弟弟,而大姐言素更是一心事业、至今未婚。
豆豆和丁丁是从隔壁班转来的小朋友,以至于大家叫惯了小名,大名是什么乔然都没注意过。
咵一声合上花名册,乔然按下了手机。“姨妈……”
乔然的姨妈家在石湾巷五十八号,计程车开到门口时,还没下车,乔然就早早闻到了浓浓的饭香,耳边姨妈的训话声也惯常的钻进了她耳朵。
果不其然,一进门,身高一米八五的温泽锡正被姨妈揪着耳朵训话呢。
属于家的温暖氛围让乔然情绪好了很多,她放下东西,上去拉方怡欣。
“姨妈,表哥又搞砸了第几场相亲了?把你气成这样。”
温泽锡,现年三十五岁,个头样貌无从挑剔,交警的职业不算好,但也是国家公职,这些方怡欣都很骄傲,唯一让五十多岁老太太操心不已的是儿子到了年纪,至今连个对象都没找到,这件事成了心病,再几个月温泽锡三十六,老太太眼见急坏了。
厨房里,正在颠勺的温老头听到乔然声音,探出头,“然然,快劝劝你姨妈,这两天血压正高着呢,再这么给小毛急,早晚得急进医院去。”
“能不急吗?温维国,你说你怎么就生了个一和女的说话就脸红的儿子啊,就这出息,什么时候能让我抱孙子啊!”
温泽锡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在正常环境下直视女人,一直视就脸红,说话结巴。
每每想起这,乔然都忍不住想笑。“姨妈,别气,表哥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和咱们说话不就挺好的吗?”
“挺好?挺好他能和你结婚还是和我结婚啊!”方怡欣说话和做人一样,直截了当。
“行了行了,吃完饭你和然然嘱咐下,明天让她陪小毛去,每次都你跟着,儿子想不尴尬都难。”温国维端着盘荔枝肉,边摆桌,边对老婆说。
方怡欣比她妹妹方唯爱更多些男人的霸气,但也比妹妹少些执着,温老头一句话立马消掉了她的火气,老佛爷大手一挥,“先吃饭。”
美食总有打退一切烦恼的功力,再加上温维国长年如一日五星饭店的好厨艺,乔然难得来了胃口,吃了整整两碗饭才停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