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岩没有看她,起身将针头拨掉,白方渝见状,连忙站起来,急声问道:“慕岩,你要干什么?医生说你疲劳过度,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慕岩穿上衣服,疲劳过度?曾经他背着一百多斤的装备徒步行走,都没能疲劳过度,现在他竟然会疲劳过度昏倒,纸醉金迷的生活过得久了,他竟也变得这么柔弱了?
白方渝很少见过慕岩如此不容易亲近的时候,以前他对谁都冷冰冰的,可唯独对她和颜悦色。她很受伤,泫然欲泣道:“慕岩,你不要这样,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
慕岩心烦意乱,看到白方渝落泪,他想起那个不告而别的女人,心情更是烦躁,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对她吼道:“你**的听不懂吗,我说我不需要。”
白方渝被他彻底吓得呆住了,眼泪颤巍巍落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慕岩想揍人,他总是拿白方渝的眼泪没有办法。
以前白方渝两姐妹总爱找各种理由来接近他,白方渝总能轻易得逞,因为她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这双眼睛含着眼泪看着你时,你会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可是现在他没有心情安慰她,因为他自己都快要在崩溃边缘,他穿好鞋子,大步往病房门口走去。
白方渝一惊,急忙向他跑去,在病房门口终于拦住了他,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慕岩,我看到报纸了,就这样吧,让他们在一起,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白方渝是从陈善峰嘴里知道他昏倒的事,她大抵能猜到他昏倒的真相,只是说出了口,他轻颤着的身躯证实了她的猜测,她不管不顾的说:“我们本来就错了,我该属于你,她该属于卫钰。”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中了他心里的暴戾因子,他一把甩开了白方渝,见她跌坐在地上,他眸光轻闪了闪,却没有伸手去拉她,他说:“你的意思是该拨乱反正?”
“我……”白方渝没想过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岩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方渝,你知道你走的这三年,我有多恨你吗?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再用那种云淡风轻的口吻对我说,我还有你,我从来就没有拥有你过。”
说完他转身就走,白方渝心口剧疼,她知道若是今天让他走出自己的视线,那么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绝望促使她站起来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电梯口,她终于追上了他。
她死死抱着他的腰,怎么也不肯放手,“慕岩,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要离开你,我…我是被那个畜生强奸了。”她一说完,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已经是深夜,医院里很安静,电梯前就他们两个人,所以白方渝的话十分清楚的传进他耳朵里,他浑身一震,半天都没能反应,耳边轰轰作响。
他的脚步再也移不开,他听着她痛哭,却什么也不能做,如果是三年前,他一定会亲手去将那个畜生宰了吧。现在呢?他怜悯她同情她,却再也没有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我知道你的心有多大,我不敢告诉你,我怕毁了你的一切,那段时间我很痛苦,我甚至想到了自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离开,哪怕当时再痛苦,我也不该离开。”她语无伦次的道,痛是真的痛,眼泪却是假的。
事隔三年,那样的痛彻心扉早已经消失了,她现在落泪,也不过是想挽回他。她不再是初入影视圈的纯情少女,现在的她心计满腹,为了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早已经没了善良。
慕岩闭了闭眼睛,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消化这个消息,过了许久,她的哭声转化成低低的抽泣声,他轻轻拉开她的手,说:“方渝,那一切都过去了,人要学会向前看。”
白方渝呆呆的看着他,甚至忘记了要落泪。她挖开自己的伤口来挽留他,得到的回答竟是人要学会向前看么?
“对不起,我的心里只有她。”慕岩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白方渝不甘心,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即使她背叛了你,你也能够容忍她吗?”她没有得到他的回答,电梯门合上那一刹那,她冲过去,却未能阻止,她看着电梯往下滑行,她恨得一脚踹在了金属门上,发出好大声响。
白方渝那句话清晰的落在慕岩的耳里心里,他靠在安静的电梯里,她的声音就像魔音一边在耳边回旋。他第一次做不到那么绝决,他能够容忍吗?
………………
风从门口灌了进来,冷得让人直打寒颤。卢谨欢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人,眼里已经无爱无恨。回首再看母亲,她的眼睛已经合上,嘴角却还带着笑,那么安详那么恬静。
这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她的眼泪决堤而出,却不再感到伤心。或许她早就想这样了,只是为了她一再的强撑。
卢文彦冲了进来,扑倒在床头,握住她伸出的手,哽咽道:“对不起,小洁,对不起,我来晚了。”她眼中的光芒渐渐痪散,最后轻轻的合上了,手在他手心失了力道垂了下去。
卢文彦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她悲呼起来,卢谨欢别过脸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随卢文彦而至的他,她的目光僵了一下,硬生生的别开了头。卫钰走过去,她的坚强出乎他的意料。
那晚在医院的天台上,她走了之后,他在天台上坐了许久,他问自己,她已经得到了幸福,他是否还要再纠缠下去?
他没有得到答案,也许无论她怎么幸福,他都舍不得离开。
第二天,他就听同事说她帮沈姨办了出院手续,沈姨的日子已然不多,待在医院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他想,她一定是要带上她去度过最后的人生。
于是他也休了年假,尾随她们到了C市。他一直不肯露面,只想静静的看着她,她脸上强撑的坚强刺痛了他的眼睛。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令人心疼的女孩子,假装坚强,却会在没人的时候泣不成声。
他一直默默的跟着她们,从来不曾露面。今晚,他就住在隔壁,听到她大发脾气,知道沈姨的归期不远了,他再也坐不住,跑了过来。
跑到门外时,他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他轻轻走过去,将她拥入怀里,轻轻的说:“欢欢,你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卢谨欢推开了他,也许这个时候她确实需要一个怀抱,但是她不需要他的。“我不哭,我要笑着送她离开,她已经很苦很苦了,我不想让她在哭声中离开。”
说完,她伸手擦了擦怎么止也止不住的泪水,露出一抹悲伤的笑意来。
沈洁的葬礼很简单,下葬前,卢谨欢想要打电话给慕岩,电话开开合合了许久,她终是没有开机拨出去。直到葬礼结束,她看着墓碑上那张笑得恬静的脸,淡淡的笑了。
“妈妈,你在另一个世界要好好保重,不要担心我,我会找到弟弟,我跟弟弟都会幸福。”
从墓园出来,卢文彦等在外面。从沈洁死到安葬,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卢谨欢也把他当隐形人,说实话,她心里不是不恨他的,所以根本没知会他一声,就办了出院手续。
她慢慢走下去,正打算坐车走,卢文彦却叫住了她,她等着他走近,他肯定是会责备她的,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他扬起手甩了她一巴掌,那一巴掌十分用力,她尝到了嘴里腥甜的滋味。
耳中轰鸣一阵,她被人一左一右的搀扶住,慕楚瞪着卢文彦,怒道:“你干嘛打她?”
卢文彦没说话,他瞪着她,眼底充满恨意。卢谨欢偏头看着他,苦笑起来,“你打我有什么用呢?她住在后院20年,你都没有舍得去看她一次,你让她前半辈子生活在了痛苦里,我就要让你后半辈子生活在遗憾里。”
“你!”卢文彦举起手来又想甩她一巴掌,被卫钰拦住,“姨父,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卢文彦想了想,最后收回手,哼了一声转身坐上车,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呼啸着离去。卢谨欢揩了揩嘴角的血迹,满不在乎的上车。
小雨急着帮她处理伤口,她却一点也不在乎,沉默的靠在椅背上。她是真的累了,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她除了弟弟,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小雨看着她,她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靠在座垫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眼泪差点又流了下来,“欢欢姐……”
慕楚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让她安静一会儿。她最亲的人走了,一定很难过。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难过的喘不过气来,何况是她?
小雨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卫钰没有跟上来,他能迅速知道卢谨欢的去向,小雨功不可没。可是现在,他再跟着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想,他是时候该回美国深造去了。
………………
他们是坐当天下午的飞机回Y市的,到了Y市,夜幕已经降临。卢谨欢带着大大的墨镜,把半边脸都遮住了,走在熟悉的街头,她眼眶一热,又想哭了。
慕岩,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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