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我继续说,“父母总是斗不过子女的。我爸爸这些年一直希望跟恒隆陆家联姻,方便他进军内地房地产事业,我是知道的,陆青玄比起晋衡,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对象。至于我母亲,”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我未曾有一时不以她的感受为先,这次却不得不让她伤心了。我知道这样选择很自私,可是钟心怡这辈子,也只能任性自私这一次了。
陆天然的妈妈似乎无限欣慰,拍了拍我的手,“这么多年,老爷子不在了,他们这一辈的多半不务正业。天然和晋衡,都靠青玄一人照料,我们这些人的身家利益,也仰仗着他的经营决断。我这个大嫂无能,总觉得百炼钢虽好,毕竟太硬太冷,你能让他化为绕指柔,我很高兴。”
我回家收拾行李,往医院赶,这些天我一直陪母亲住,难免被她发现。我一横心,也不打算瞒下去了,索性开诚布公。
“心怡,”母亲神色凄楚,“你该知道,你是我的一切。”
“胡说,”我忍不住笑了笑,妈妈此时此刻觉得我是她的全世界,下一刻父亲就是她的全世界,再下一刻,或许牌友舞会就是她的全世界。
我并没有那么强大,没有办法一直像宠小女儿一样对待她。
“你还如此年轻漂亮,你有爸爸,你有弟弟,你有爱好,你有朋友,你有香车宝马,你有珠宝华服,怎么可能只有我?你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母亲眼光一黯,瘫坐在沙发上。
“可是你不能跟陆青玄。”
“什么叫跟陆青玄,我们彼此相爱,就因为你对他有偏见?”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在ICU躺着呢!是生是死还不知道,我怎么生生看着你,永失幸福?”
我咬牙,一横心从她身边走过。
我搬回了翰林书香的家,第二天如常上班,例会的时候心不在焉,倒是沈乔,难得准时上班,散会后把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扔到了我的办公桌。
我疑惑地打开,“这是什么?”
“中银大厦旁边的大楼,现在业主要做装修重
建。因为是小case,却因为地段特殊,难度大,很少大公司愿意接手。这是陆青玄放长假之前力排众议做出的最后一个决断,指明由你负责。”
那个在横滨的夜晚,我低下头,看着杯中橙黄色如同琥珀的液体,特异的工艺造成了特别的味道,浓郁着萦绕在鼻间,都说酒能浇心中块垒,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有那么多小女孩的小委屈,带着点酒气,跟他说,“梦想啊,特别特别多,小的时候非常希望爸爸能去给我开家长会,后来要念大学了,申请的几个学校都是建筑,那个时候最大的梦想是成为贝聿铭第二,在卢浮宫那样的建筑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在中银大厦旁边盖一幢以我的名字命名的高楼,屹立不倒。还有一个梦想,不过不想告诉你。”
中银大厦,那里有我童年时代最苦涩的记忆,亦有我最初的雄心壮志。
在他决定去和脑袋里的淤血和肿瘤搏一搏生死的时候,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让我的梦想实现。
站在大厦底层,扬起脖子看上去,似乎有一块云,从那方正的楼角移开。
云破月来花弄影。
阴霾尽扫,阳光普照。
他从来不会主动来告诉我,他为我做了什么事。
我以为他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原来一切都只是冰山一角。
不管是一次次抚平我的伤口,还是一次次在工作上支持我,他从来都只是做,说出来的话,也都是金玉良言。
他在我身后,为我担当一切。
从始至终,关于这些事情,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牛顿说,如果我看得比别人远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陆青玄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将肩膀借给你站。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借他的肩膀,因为他亲手将我托了上去。
怪不得女职员八卦的时候都要说我是奇人,二十岁进公司,从助理设计师做起,半年内升设计师,两年内做到首席设计师,恒隆地产三十七层的独立海景办公室,外面一片无敌的维港景色。
二十一岁的首席,整个本埠地产界恐怕也只有我一个而已。
我又有何德何能?
是的,我有些许的才华,可是才华算什么东西。
看梵高就知道了,他活着的时候
,是一个作品不符合19世纪欧洲上层社会审美标准的畸形人,是不会去沙龙帮绅士淑女画画的怪物,是一个富有神经质的癫狂病人。
死后也只有弟弟帮忙办了一个小小的画展。
钟心怡最好的部分,是陆青玄造就的。
他说,“陆青玄一生一世只爱一次,既然爱了,自然要竭尽全力。”
他真的为我竭尽全力,不留余力。
我生病了,他第一个赶过来。
我伤心了,他第一个来安慰。
我成功了,他第一个给我庆祝。
他说,“做,爱,做,爱,爱不是说一说,爱是做出来的。”
本来我把那当成一句笑话,原来他真的那么用心地去做出来他的爱。
不说,只是做。
邢李源得到大美人林青霞的允婚,也只是因为生病时说一句他就不远万里赶过来。
我甚至不用说,他就知道,他就到我的身边。
古诗里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一个人,要有多么用心,才会不用点拨,就能明了另一个人的心意?
☆、五十五章下
陆青玄是这天晚上醒来的,他的脸色苍白到可怕,两颊微微凹下去。
白净到极致的面颊,挺直的鼻梁,红的有些病态的嘴唇,躺在那里,瘦的几乎脱了形。
看见我守在床边,僵硬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好像砂纸磨过一般,“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做出一个大笑脸状,“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他的面容冷肃,声音更加冷酷,“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说没有时间陪我玩,可是我并没有同意啊。”
他的眉皱的更紧,“我没有空跟你废话,玩文字游戏。”
我接着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一直笑,我不相信他会一句不停地继续说伤人的话。
他似乎是没有力气,索性继续闭上眼睛。
我一横心,对他说,“陆天然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他蓦地睁开眼睛,随即冷笑,“你同情我?”
我心里升起一股闷气,他跟我分手,他伤我的心,现在我却要被他这样奚落?
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陆青玄,你凭什么让我同情?非洲有多少难民境况比你更糟糕?我每个月定期儿童医院做义工,很多孩子先天痴傻,长到十几岁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叫,你又算什么?”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的脸上也淌起了冰凉,“我爱你啊,陆青玄。你都不知道,我从妈妈那里搬出来了,我跟她摊牌啦,这么多年,我只违逆过她这一次。我常常跟赵枚说,男欢女爱,终抵不上父母亲情。原来,我自己也做不到,我自私自利,没有办法为妈妈牺牲到底,因为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感到幸福。”
我一点一点挪过去,坐在他的床沿上,躺倒在他身边,蜷缩地像一个小动物,伸手去拉他的手,他的手心干燥,因为刚刚输液,手背是一片冰凉。我握住他的手腕的时候,这个一贯雍容大方稳重大气的男人,肩膀竟然在微微发抖。
他没有推开我,也没有拉住我的手。
我没有气馁,我伸出双臂,环抱住他劲瘦的腰。
“其实,你是不舍得让我忘记你的吧?所以才在最后的时候带我去大堡礁,你想用那份独一无二来让我记住你一辈子,是不是?”我用面孔摩挲他的手背,那里被我的泪水浸湿,我能感觉那里缓缓地温暖起来,“我又怎么可能忘了你呢?我有了你的孩子呢!”
瘦削的肩胛骨,微微的颤抖终于变成了沉重地一下震颤。
他震惊地看着我,满眼的不可置信。嘴巴张了张,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却最终只是抿了抿唇。
“还是你想让我带着你的孩子,嫁给你侄子?”
过了很久,久到我心里的温度都要被寒风吹散的时候,他终于慢慢伸出手,手指惯性地穿过我的长发,轻轻地将我按在他的怀里。
他的手,一寸一寸,挪到我的小腹,像以前爱抚我的生理痛一般,覆盖住那里。
窗外风雨霖铃,屋内是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
我将脸埋在他肩膀里,贪恋地呼吸着那里夹杂着药味和消毒水味道的清香,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脖颈肌肤的温度,轻轻地说,“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说分开这两个字。”
他的喉结动了动,又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好。”
“你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推开我。”
“好。”
“你要答应我,以后不会动不动就用愧疚惩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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