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看出我的疑惑,坐在一旁的舅妈接着说:“琳琳啊,我们呢也不是故意要抛下你,你想想看,我和你舅舅都下岗几年了,也没有个正式的工作,你表哥现在在外地上学,虽说马上就要毕业回来了,但现在这片房子要强行拆除,加上这房子又不是我们自己的,所以……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舅妈不像舅舅,说话的时候一点吞吐都没有,就像事先早已经过精心编排的一样,说完后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而我只感到一阵五雷轰顶。
拆除?抛下我?那就是说,从此我要无家可归了吗?
“那哥哥呢?他回来了怎么办?”我急忙问,是啊,哥哥今年不是说要回来吗,如果就这么搬走……
舅妈和舅舅两个相互对视了一眼,舅舅动动嘴唇,却没出声,只有舅妈开口道:“我们……已……已经跟轩轩说过了——”
“那你们和他说起我了吗?”我几乎是叫了出来,或许还带着丝丝愤怒。
他们怎么会和哥哥说起我,说我被他们抛弃?说要丢下我搬走?若是真的说起了,又怎么会在回答我的时候变得那么吞吐?她明明是个能说会道,又伶牙俐齿的人。
而如果哥哥知道的话又会怎样,一定又会像当初他们拒绝接受我时一样,说着威胁的话,说着不要我就带着我离开的话吧?
舅妈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打断她的话,而且还一反常态,我看到她的表情稍顿了一下,眼睛里也少了平时的冷淡,她还是会觉得愧疚吗?
再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末了只恍惚听得舅妈说一个星期后就得搬,上面已经发了通知下来。
一个星期?这么快……
而舅妈的话也让我蓦然明白了出现在房子周围的那些人是何许人士。
我茫然失措的回到房间里,一阵冷风从窗户鱼灌而入,我靠着房门不由地惊起一个冷颤。
这就是我的人生吗……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烙了一晚上煎饼!
家里的变故让我整日都无精打采,心情也糟到了极点!一个星期,只有一个星期时间,一个星期以后我该怎么办?
虽然我即将面临被抛弃的事实,但我却无法怪责舅舅舅妈。
自从爸爸妈妈因为一场车祸离开以后,我成了所有亲戚眼中的烫手山芋,几乎所有人坚决拒绝接纳我,最后因了表哥的强烈要求,舅舅和舅妈才勉强把我收留下来,并依我爸爸妈妈生前的愿望,算是遗愿了吧,努力把我供进了“英南高中”,尽管他们一直对我不咸不淡,但多年的相依为命却让我无法因为即将到来的现实对他们心生怨恨!
下岗后没有稳定工作的他们,只能靠些零工维持着这个家庭。而且除了我,他们还要负担哥哥的大学费用,虽然哥哥很懂事,自己在学校半工半读,可是对于舅舅舅妈来讲,多出的我已经让原本就不沉重的负担变得更加沉重。
他们为我的付出我不是不知,只是不知他们是怎样能够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琳,你在想什么?”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看到他的一脸温柔,我尽量地回以微笑:“没什么!”
对于他的提问我真的没有太多心思去理会,所以只是随便回了一句,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几乎要听不见了。
一阵闷声的跳动,心里不由地又加深了几分烦燥。
“晚上我来接你,庄晨。”
好吧,即使他不发来短信,我也会在放学后的楼下准时看到他的身影,近来的几天不都是这样的重复吗。
只是现在我对这些没有了从前那种对他的排斥,反而因为这样的事情使得原本郁闷的心情稍微有了一丝愉悦。
自从从医院回来后,庄晨完全延续了在医院时的态度,尽管没有再发生令我倍感温情的场面,但能感觉得到他发自内心的关怀。
或许,这是即将成为弃儿的我目前唯一能够感到的安慰,却依旧从心底感到力不从心。
看到舅舅舅妈已经打包好了需要带走的东西,我的心瞬间陷入绝望。
他们真的决定了吗?原本便不应再抱有任何幻想的我,为什么还是难以置信这到来的命运?
他们的眼神里的无奈,与平时对我的冷漠不同,他们是不是也有不舍?
家里的事情已成定局,我不知道舅舅舅妈走后我该怎么办,但我没办法阻止一切的发生。
于是趁空向老师请了几天假,关掉了电话,把自己关在家里。
专门拆除的机器已经推倒了后排的旧房,我突然有种世界末日般的感觉。
我也曾暗自抱怨这个家没有给我足够的温暖,但是现在连这最后的冰冷也要失去了吗?我该怎么办?
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到房间里,附近工地上的机械声轰隆隆地响着,吵得人心里乱极了!
029 想哭就哭出来吧
一个人来到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阳光铺天盖地的洒下来,洒在我的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就像庄晨好听的声音,犹如天籁,却没有一丝温度,即使他的怀抱那么温暖,但让我感受到的永远都是他的寒冷。
我曾那么害怕他,就是因为他的寒冷吗?因为父母的过早离去,我便几乎没有再体会过所谓的温暖,所以我才会有一瞬间对庄南的温柔产生陶醉吗?
想着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仿佛做了一个梦,虽然乱七八糟,虽然有困扰,有委屈,也有——快乐!
我竟然会感到快乐?是因为生活中出现了他们吗?
因为生活一直那么平静,能够进入英南高中只是舅舅舅妈为了慰藉我去世的爸爸妈妈,而我在英南高中的目标仅仅是为了完成爸爸妈妈的遗愿,却在这寒冷的冬季里遭遇一连串让我措手不及的事情。
曾经让我总是战战兢兢的庄晨,温柔得会让我陶醉的庄南,懒懒的却对总是对我一副关怀神情的秦羽,还有虽然老是嬉皮笑脸却常常为我解围让我感到安慰的宁承西……
一阵微风吹过,我的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是来自心底的自嘲,呵……我怎么会想到他们?
抬头看看冬日的阳光,那么冰凉,那么刺眼……
恍惚中,伸手拦下出租车。
不是扫墓的季节,也并不逢何传统节日,所以墓园在这清冷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幽静。
一眼望去,只有排排的白色墓碑并排而立。墓碑周围长满了青葱的小草,一片一片,使得这个原本原本让人感觉荒凉的地方竟也绿茵如春。
我将雏菊放至墓碑前,双膝屈跪而下,轻抚着被岁月风雨侵蚀的墓碑,墓碑已变得陈旧,就像在岁月中逐渐退色的记忆!
墓碑上的爸爸妈妈安详地笑着……
妈妈很漂亮,爸爸总是夸我说幸好我长得像妈妈,如果像他的话以后就嫁不出去了。可是爸爸,您一点也不丑,要不然那么漂亮的妈妈怎么会嫁给您呢?
呵呵,想到这里我低着头轻轻笑了起来,还有爸爸的怀抱,那么宽厚,那么温暖,我常常赖在他的怀里不愿离开……
“爸爸妈妈,你们过得好吗?”
“我很想你们……”
……
眼泪模糊了双眼,却倔强地忍住不让它们掉下来。
在死去的人面前哭泣,那么死去的人即使在另一个世界,也会哭泣吧……
安静地跪在地上,轻抚着墓碑上的名字,无论多少次来到这里,无论时间已相隔多远,唯有心中这唯一的名字,也谁只有至死时,才会随我消失在这尘世。
我仿佛看见爸爸妈妈对我微笑的脸,爸爸调皮地眨着眼睛,以前每次我哭的时候他就会那样眨着眼睛逗我笑,妈妈的目光还是那么深情温柔,她总爱牵着我的手指着天上的太阳对我说,爸爸妈妈就像天上的太阳,会永远给你温暖,永远不会让你感到寒冷……
阳光细细碎碎地洒落在他们的脸上,微风轻轻拂过,我努力地微笑,爸爸妈妈,你们在看我吗……
我的手轻轻抚摸过墓碑上爸爸妈妈的笑脸,仿佛能感觉到他们温暖的气息,那双眼睛曾给了我多少鼓励与关爱,那张笑脸曾陪伴我度过了多少温暖欢乐的时光,那些快乐的时光一直牵引着我,让我跌倒时能够勇敢坚强地爬起来继续向前……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我从地上站起来,抽抽鼻子,倔强的转身而去。
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一脸悲伤的我面前,我失魂地看了看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琳!”看到我时,他有些手足无措,轻轻叫出我的名字,温柔的目光与语气里满是疼惜。
“你怎么在这里?”我第一次露出这种冷冷的表情,声音冷得就像庄晨说话时那样,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不是讨厌他,也对他没有责怪,只是真的没有心情再去理会,我好累,家里的事让我几乎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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