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nifer是这种出身,又年纪轻轻就接手了一部分家族生意,本来不是这种随时能被激怒的性格。
纪悠就更加不是热爱争斗的人,不管是在学业上,还是在工作上,都比同龄人更加沉稳内敛。
但这两个女人第一次见面,就处处互不相让,连这种小事都能置气半天。
于是本该是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给她们弄得像小孩子斗气一样。
江念离头疼之余,想到她们这样耍脾气的根源是自己,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相比于Jennifer的失态,刘一直都很冷静,也不多话,只是垂手站在一旁,这时候听到Jennifer的吩咐,他微弯了下腰:“江先生这边请。”
Jennifer给江念离安排的房间还是他两年前住过的那一间,处在二楼的中心位置,推开窗子就能看到清澈的河流和隔岸的果园。
房间其实很大,是内外套间,外面的起居室还附带了洗漱间和衣帽间。
为了迎接江念离到来,这里早就收拾一新,外面客厅的茶几上还插着一束新采摘的绿色紫阳花,鲜嫩的花朵上还带着露珠,看上去清新宜人。
他们到了后,装了他们行李的那两个大箱子也很快被人运送上来。
术后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经过了长途飞行和这番折腾,江念离的确是有些累了,等其他人都出去,他就坐在沙发上,按住额角揉了揉,对纪悠笑了笑:“小悠,过来说话。”
纪悠依言过去,贴着他坐下,压低了声音:“这里没有监视器?”
江念离轻摇了摇头:“这个房间里应该没有监视和监听,我两年前对Jenny说不要让我毫无尊严,她就撤了这里所有的设备,现在应该也没有再安装。”
Jennifer看起来虽然骄横强势,但对江念离的态度,真的称得上小心翼翼、言听计从了。
纪悠轻叹了声:“她真的很喜欢你。”
她这句话听上去并没有其他意味,江念离勾了下唇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说起最关键的问题:“出发前,我已经告诉爷爷我们今天会回去,飞机没到,他很快就会察觉。”
以江谦的能力,找人的话只怕会有惊人的效率。
江念离略微沉吟着,说出自己的判断:“最多到明天,爷爷应该就会追查到这里。”
纪悠知道两年前Jennifer曾经囚禁了他一周,据卓言的报告显示,他被Jennifer困在这里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外界求救,期间还跟江谦通了一次电话,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
所以那次江谦直到一周后才觉察到不对劲,火速派人来谈判,将他带了出去。
那一次Jennifer能够困住他那么久,说起来其实和他的纵容和包庇不无关系。
这次就不同了,江谦提前已经得知他们要回去,却没有等到飞机,自然很快就会调査瑞士那边的情况,然后就不难得出他们的飞机被人劫持去了其他地方的结论。
再加上Jennifer已经做过一次这种事情,首先就会被怀疑。
一天的时间,已经算是低估了。
跟他到了这里,纪悠也已经感觉出江念离对Jennifer的态度虽然不能算是亲昵,但却绝对不差。
他始终称她为“Jenny”,虽然知道她把自己劫持到了这里,却只有微微责备的意思,不仅没有发火,对她的态度也只是稍微冷淡了一些。
和他表现在外的温柔有礼不同,纪悠在八年前和他恋爱的时候就觉察出来,他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相当强硬的人,不动怒则罢,一旦触了他的逆鱗,再想善罢甘休,那就难上加难了。
就目前Jennifer做出的事情来看:将他从飞机上劫持到这里,第二次软禁,连什么时候放他们走都没有说。
如果做下这些事情的是纪悠自己,她都不能保证还可以继续被江念离善待。
对于Jennifer这个人,江念离即使不爱她,可能也不是没有一点好感。
也许正是觉察到这一点,她才会忍不住想要和Jennifer针锋相对……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来自这个艳丽女子的威胁。
她这么想着,于是故作轻松地抬头对江念离说:“那么我们只用等江爷爷来救我们出去?”
江念离却又摇头:“Jenny不是瞻前不顾后的人,她明知道爷爷会找来,却还是将我们安排在这里,所以我觉得还有其他情况我们不知道。”
纪悠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力,像她那次被陷害一样,不知道对手在哪里,甚至连情况都没有完全搞清楚,只能被动地等待结果。
她从不在意那些门第观念,即使站在任何人面前,也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差异,还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注意到她神情间的失落,江念离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怎么?开始觉得我这个可恶的出身很麻烦了?”
他还是那么敏锐,很多话她根本就不用说出口,他就已经洞悉了一切。
横了他一眼,她轻哼:“我是草根小民我怕谁,大不了把你抢到山上去做压寨相公!”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长途旅程后这段时间,却是补充体力和稍作休息的好时机。
清洗了一路的风尘,江念离胃口不好,只略微吃了一些东西,就吃了药上床休息。
纪悠还不觉得累,就继续整理两个人的行李。
江念离只透露了只言片语,但她已经知道他们恐怕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于是只从行李里取出了要用的一些东西出来,剩余的照旧打包放好。
她思考良久,还留了一个心眼,其他东西也就罢了,但江念离需要的药物和必需品,她用一个半大旅行包专门装了起来。这样如果匆忙离开,别的行李丢也就丢 了,这包东西一定要随身带好。
都收拾好了,她便去洗了澡换上睡衣,走进卧室。
此刻波士顿还是下午四点多,虽然天气有些阴沉,但卧室的窗帘外还是漏进来淡淡天光。
江念离睡在银灰的天鹅绒被褥中,整个人如同陷在一片灰沉的云里,只有散在枕头上的黑发和略显苍白的侧脸看起来分外醒目。
纪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身侧躺下。
他一直浅眠,但自从术后精神差了很多,这样的动静也没有把他惊醒。
撑着头靠在枕头上,身旁睡得正好的人鼻息轻浅,露出的脖子和锁骨正在她眼前。纪悠玩心上来,想要凑过去在他锁骨上咬一口,还好终究是怕吵醒他,勉强忍住了。
她就这么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挨着他轻轻躺了下来。
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却又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她闭上眼睛后,终于真正放松下来。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时已经是深夜,窗外不时传来呼啸风声,她身边的江念离却不在了,连枕上的温度都已经消失。
她忙翻身坐起来,却在跳下床之前听到客厅里有人在说话,应该是江念离,他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带着倦意:“Jenny,我希望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她这才看到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里透进来一线淡黄的灯光。
客厅里坐着的自然是Jennifer,这样跟她谈话,江念离显然不怕她在卧室里听到对话内容。
既然这样,她就下床略微整理了下睡衣,拉开门走到客厅里。
Jennifer已经卸妆换了一件米白色的宽松衬衫,下面是亚麻色的长裤,一头红发也松散地垂在肩头,现在她的样子,比白天的时候少了些凛冽,多了几分邻家少女的清纯。
她不再那么气势逼人,纪悠对她的敌意也少了,坐在江念离身边对他笑笑:“睡好了?”
江念离点头,拉住她的手:“还好,你呢?”
Jennifer适时站起来告辞:“我不打扰了,念离,祝你好梦。”
江念离笑着站起来,送她出去。
走出房门前,她站住回头,神色有些黯然:“念离,对不起。”
江念离勾了下唇,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Jennifer脸上的黯然又重了些,低头走了出去。
江念离转身看到纪悠,笑了下,接着解释:“我将Jenny叫来问了一下,果然还是有些其他情况……她是从她丈夫身边逃开的。”
纪悠记起来卓言的报告里说Jennifer—年前已经结婚,对方也是大财团继承人,两家属于联姻。
妻子从自己身边逃走,和旧情人在一起,不难想象那个被背叛的丈夫有多么恼火,又会用出多么狠戾的手段。
看来Jennifer真的是将他们卷入了一个很难收场的麻烦之中。然而看江念离的神色,却还是没有多少责怪她的意思。
纪悠笑了下,有些勉强:“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江念离说着,抬手捧起她的脸颊,轻吻了吻她的双唇,“对不起,小悠,让你跟我涉险了。”
Jennifer刚对他说“对不起”,他又对自己说了“对不起”,这样一环扣一环,她似乎是最无可奈何的。
摇了下头,她抱住江念离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和他离得这么近,她却觉得像是回到了刚重逢的时候……即使不顾一切地重新和他在一起,还是觉得他离自己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