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阿姨好。”莫骏阳还是得给他妈面子,“来的路上有点儿急事儿耽搁了,您见谅。”
“哟,这一口京片子。婷婷,你以后得跟骏阳多学学。我们婷婷从小跟香港长大,普通话不太灵光,北京话就更不行了,他爸老说她忘本呢。”徐阿姨笑着,入了座。
“我看啊,是应该骏阳跟婷婷好好学学英文。骏阳该上学那一阵子当兵去了,虽然现在又在大学里头念书,可是这英语一直没什么起色,婷婷,你要是能教他,他肯定能有长进。”华兰拉着莫骏阳坐下,笑眯眯地跟孔婷婷说。
☆、计划(6)
孔婷婷大约是真的不太会说普通话,想了半天才用带着浓重粤语味的腔调回答,“这是我的荣幸。”
徐阿姨和华兰都笑起来,莫骏阳扯出了笑脸来应付了几秒,就不笑了。这那儿是相亲啊,简直是遭罪!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当两个女性长辈撮合自己的小辈的时候场面就更热闹了,原本席面上只坐了4个人,莫骏阳还只是在一边默默地吃东西,间或赔笑两声。可是包间里的气氛简直比宴开两桌,总共20个人在一起吃饭还要热闹。华兰和徐阿姨两个中年妇女聊得甚是开心,加上孔婷婷听不太懂两位母亲的对话,不时地乱问,三个人几乎就忘了正经吃饭这一茬,就光忙着不停地互相恭维和讨论今年新买的衣服了。
好不容易捱到把这顿饭吃完了,莫骏阳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了,他正想找个理由开溜,却被华兰发现了意图,直接把话题拗到饭后送孔家母女回去,并且要在孔家喝杯咖啡。
莫骏阳碍于母亲的要求,不情不愿地充当了司机,开了孔婷婷的红色宝马。孔婷婷在副驾驶座位上,一直好奇地打量他,时不时还问他几个问题,要不是因为华兰就坐在后座上监视着,莫骏阳一定连一个字都不会回答她。
到了孔家,孔婷婷第一个进门,跑上楼去换衣服。徐阿姨让家里的保姆冲咖啡,莫骏阳平时就爱喝水,最多也就喝个鲜榨果汁,不然就是酒了。所以保姆弄来的饮料他也就沾了沾唇,然后翘着腿等华兰发话离开。
孔婷婷在楼上换了衣服,又补了妆才下来,看上去比在餐厅的时候更加明艳动人,华兰十分满意。徐阿姨看女儿如此精心地打扮,就知道她对莫骏阳有几分动心,她自己也挺喜欢莫骏阳的,于是更加上心地撮合两人,“咱们这么光说话也是无聊,婷婷啊,弹首曲子给你华阿姨和骏阳哥哥听吧。”
莫骏阳这时候才看见,孔家大厅的角落里摆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孔婷婷显然是对自己的琴艺相当自信,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往钢琴的方向走,“哥哥和阿姨喜欢什么曲子?”
“我是听什么都好的,骏阳,你呢?”
“……都行,不过这大晚上的,还是弹点儿安静的比较好吧?”莫骏阳本来还不讨厌孔婷婷,现在则觉得她有点儿高傲了。原因也很简单,她竟然要弹钢琴,她弹什么能跟丛云熙比啊?
孔婷婷坐在钢琴前面想了几秒钟,架势十足地弹了一首《卡农》。莫骏阳觉得这个调子耳熟,但却完全没有喜欢的感觉。丛云熙虽然弹得都是他压根也不知道的曲子,可只要是从她手底下发出的声音,就算是噪声他都觉得好听。
说白了,莫少这纯粹就是贱的。
好不容易等孔婷婷弹完了琴,莫骏阳实在是受不了了,暗自给属下发了个短信,让他们过一会儿打电话过来救他脱离现场。
☆、计划(7)
等莫骏阳真正出了孔家,已经是接近十点了。开车回到公寓,出了电梯就听见钢琴的声音,莫骏阳凝神细听,是从客厅传出来的,于是赶忙过去看,丛云熙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袖子挽到手肘上,正专心致志坐在那座原木三角钢琴前面练习。
连着近一个月没有碰过钢琴,丛云熙的手有点儿生,莫骏阳不在的那段时间她吃了饭,开始简单的弹一些音节和练习曲,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找回了手感,正在弹从前她最拿手的《野蜂飞舞》。
这首曲子的短音符很多,指法和速度要求都很高,丛云熙上高中之后集中练了半年才彻底地弹下来,并且只有在需要炫耀自己的琴技的时候才会弹上一段而已。她现在弹这首曲子,只是想测试她一个月生疏到底落下了多少。
莫骏阳从来没有见过丛云熙弹这样的曲子,丛云熙在蓝调和教室里面弹的曲子都是安静而舒缓的,偶尔弹些激烈的曲子,也能从琴声中听出她其实是并没有被曲子影响到情绪,只是专注在弹琴这件事本身而已。
等丛云熙的曲子告一段落了,莫骏阳才敢出声,他拍了几下巴掌,“我就觉得你弹琴比谁都好听,这曲子叫什么?”
丛云熙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关节的活动有些不灵敏,大概是太久没有练琴的缘故,她轻轻揉捏着双手促进了一下血液循环,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弹下一首曲子。
莫骏阳本来听她没有回答,是有些恼火的,但是一听丛云熙弹的曲子,他又立马熄火了。这首曲子的音调也是他十分熟悉的,是他那天在蓝调遇见丛云熙的时候,她在那首秘密之前弹的曲子,是个洋名字。
然而丛云熙现在弹却不是像上次一样,视线落在键盘上,而是微微仰着头,闭着双眼,完全靠自己对钢琴键盘的熟悉程度在敲下每一个音符。
莫骏阳十分受用地听着丛云熙弹琴,干脆坐在沙发里闭眼享受。丛云熙的琴音里有种特别的味道,是孔婷婷之流完全学不来的。
丛云熙弹着弹着,忽然几个变奏,改了音调,原本平静的旋律忽然变得紧凑起来。莫骏阳听出有些不对,但他又不知道不对在什么地方。
丛云熙当然不会告诉他,她现在弹的这首曲子叫《自由探戈》,她一定会从莫骏阳手里获得自由的!
等这曲子再弹完,丛云熙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揉着手径自离开了客厅,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莫骏阳一眼,莫骏阳脾气上来了,追着她到卧室,一通大吼,“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丛云熙也没完全当身边的大活人是一团空气,她看了莫骏阳一眼,然后从床头上拿起电子体温计,在自己耳朵上测了一下,“37度2,您的体温有偏高倾向,如感觉不适,请及时就医。”
这东西还是莫骏阳让刘嘉慧特意搞来的,就是为了防止丛云熙再次闹发烧,一听电子体温表尽职尽责的提醒,莫骏阳立马消音了,转出门去踢了墙好几脚,才换上一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表情,进屋换了睡衣,往□□一躺,“睡觉!”
☆、计划(8)
丛云熙双手交叠在身前,右手捏着左手,几乎捏到发痛。在这间卧室里发生的一切,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样的奇耻大辱,是她人生里无法抹去的污点。她之所以现在还肯躺在这间屋子里,甚至是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人躺在同一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彻底逃开这一切。她忘不了那天的每一个细节,疼痛和濒死的感觉触目惊心,她仿佛还能听见不断有血液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声音。
但是至少是现在,她能做到的只有安安静静地休息,好好计划她要怎么逃离。莫君宜的话很有道理,韬光养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面对莫骏阳这样可怕的对手,她的机会几乎是渺茫的。所以她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把所有的难过的情绪和痛苦的记忆藏起来,好好休息的同时用她头脑想出一个周全的逃跑计划来。
不得不说,丛云熙骨子里的坚强救了她一命。如果她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意志消沉,那么她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从莫骏阳身边逃走。
早上莫骏阳醒得早,丛云熙还在沉睡中,他已经跑完步回来,换了衣服,叫了早餐,拿了一份报纸坐在餐桌前面看。云熙起床之后走到厨房倒了杯热水给自己喝,也不跟莫骏阳打招呼,正准备回卧室的时候,莫骏阳甩过来一句,“过来吃饭。”
云熙停在厨房到餐厅的过道里,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我想再睡一下。”
“你丫少跟我玩绝食抗争那一套!”莫骏阳轻蔑地一笑,从报纸上头看了丛云熙一眼,“昨晚要不是我看着,你估计也不会吃东西吧?嗯?!”
莫骏阳这回真是误会丛云熙了,她不是不想吃东西,只是不想跟他坐在一起吃东西罢了。“赶紧过来!”他狠狠地把报纸往桌上一拍,神色冷峻。
丛云熙在原地跟他对视了几秒,最终无言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毫无表情地拿起一片吐司三口两口地吃了,然后拉开椅子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莫骏阳从昨晚忍到现在的脾气终于爆发了,他顺手抄起自己的餐盘回手就往卧室的方向砸了过去。一声巨响,上好的瓷器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丛云熙拉开卧室的门,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冷冷地盯着怒气冲天的莫骏阳,嘴角微微上挑,给了他一个几乎没有温度的笑容,然后再度关上卧室的门,“咣当”一声。
莫骏阳哪儿受得了这个气啊,几乎是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咆哮道:“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丛云熙我告诉你,你现在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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