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整个城市慢慢的苏醒过来的过程,其实很美丽。
她回身将音乐的声音放大一些。
大提琴浑厚清扬,更能让她放松下来。
她洗过澡,测了一下血压和心跳,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翻了翻笔记本的扉页上,记录的电话号码和邮箱都在。想起vincent说的话,拿着笔记本站了一会儿,还是先放进床头柜里去。抽了条毛巾擦着头发。
她头发细软,最不喜欢用电吹风吹干,离去公司还有一段时间,她最好就是坐在这里,听着音乐,把头发慢慢晾干。
电视里无声的放着早间新闻,正播着的艺体版块。
听不到播音,大体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陈月皓上电视镜头,倒是没有在大银幕上好看。仿佛听谁说过,说陈月皓是为大银幕诞生的女子……她刚要换台,就见紧接着一条图片新闻过来,她愣了一下,侧脸看了一眼笔电上的资料,没错,正是同一个人。
她把电视声音打开,新闻已经过去,下面一条就是无关紧要的了。现在的早间新闻简直净是八卦。她想起昨晚在家聊天,妈妈正好看一台访谈节目,那个穿着长衫的老女子对着嘉宾说当年自己被外交部选派作少年留学生怎样怎样的淘气和逃学……崇碧就笑了,撺掇着她问妈妈是不是真的,那时候被选送出国做日后的翻译储备,真的是跟放羊似的疯玩儿?
妈妈瞟了一眼电视,静静的说,不知道他们留美那拨儿是怎么混的,我跟你们老爸可是正经吃苦挨过来的。就说我吧,你们外公可是每周都亲自打电话问功课;你们知道,外公的拉丁文底子比英文都不差,高兴了用拉丁文提问我还必须得能听得懂答出来,还想偷懒?门儿都没有。
他们都笑了。
末了妈妈换了台,还说,怎么搞的,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经历、还老当新鲜事儿出来说了呢,生怕人不知道是特权阶级……
她笑。
潇潇的嘴巴厉害?嗯,那是其来有自。妈妈才是真的厉害。只是轻易不肯刻薄人罢了。
她这么想着,听到有人敲门,脸上带着笑容就去了。竟忘了先看看来的是谁再开门,于是门一打开,她笑的美美的样子,就完全对着了来人。
看清楚站在门口几乎堵住了半边门的男人,笑容也收不住了,她索性泰然自若的继续笑着,打量着一身合体的运动装、显得健康阳光极了的董亚宁。
大清早神清气爽的,一点儿也不像疯狂到下半夜的人。
董亚宁没想到屹湘开了门是这么一副表情看着自己,准备好了的开场白竟然被这个意外堵了回去似的,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你是否敲错门?”屹湘问。
“没有。”董亚宁否认。她背着光,晨曦让她的还有些湿漉漉的发丝都镶了金边;对,就算是乌云,每朵乌云也都镶着金边……“昨晚我们party被投诉。”
“那不是party,那是小型骚乱。”屹湘说。脸上的笑终于都隐了去。吓,兴师问罪来了。
董亚宁笑了下,“是吗?”
“是。所以我投诉了。”屹湘语气淡淡的,“就算你是这儿的股东,住店也要守住店的规矩。你怎么玩儿,那是你的事,打扰到我休息,投诉是我的权利。”
“说的对。”董亚宁微笑着,“我来道歉。”
“我接受。你请回吧。”屹湘看着董亚宁。这么温和的模样,是他又不像他。她没来由的有种需要警惕的感觉。于是她迅速后退,准备关门。
董亚宁动作比她稍快,一抬手撑住了门。
第六章 没有黄昏的阁楼 (八)
“董亚宁!”屹湘心猛的突突跳起来,她关门的力气加大,董亚宁的力道也相应加大,两个人的手,借着门板,形成了胶着对峙。她问:“你这是要干嘛?”
语气激烈而凌厉,发丝随着身体的摆动摇晃着,沾到下巴上。那颗蓝痣,若隐若现……懒
董亚宁下意识地伸过空着的那只手来。
屹湘猛的松手,门“嘭”的一下被董亚宁的大力兑到墙上去。
这一声巨响,也让董亚宁明白刚刚是自己失态了。
可失态的应该不只他一个。
他审视着她。
“董亚宁,你不是来道歉的。”屹湘看着他。
董亚宁笑了下,摇头说:“我是很认真的来道歉的。”
“你不是。”她还不了解他。不是,绝对不是。这一瞬,她后悔了,昨晚,是不该冲动的。忍了那一时,就没有现在的波涛汹涌。心里还是一阵慌乱。极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别曲解我的意思。”董亚宁说,“但没错儿,我也是特想知道,像你这样的party女皇,怎么至于对那点儿噪音都容忍不了?还是,你只对别人制造的噪音容忍不了?”
屹湘转了下头,凌乱的发丝被她从脸上拨下来。
董亚宁眯了下眼。
“董亚宁,你讲话不要太过分。”屹湘说。
“有吗?”
“我没那么空闲,在这儿饶舌;也没那么无聊,专爱投诉人——尤其对象还是你。”虫
董亚宁眉头一动。
“我知道你恨我。”屹湘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总见到你。但是这地儿就这么大。”她看着他。
世界很大,也很小。
她能想到,即便是几乎将自己埋进了沙尘里,远在纽约、甚至数十年不遇的地震海啸中,仍能跟这个人不期而相遇?
她想不到。他应该也想不到。
他不想看到她,难道她就想看到他?
还有没有比对着一个他更让她不愿意的事情?
“董亚宁,正如同你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我也有我不得不回来的理由。是什么理由,你不会不知道。我再狠再坏,我也有爸爸妈妈哥哥疼的。”
董亚宁看着屹湘冷静下来。她的声音甚至不带一丝颤。可见说的全是实话。
只是他黑黑的眸子里星光闪烁。
即便是转瞬即逝,屹湘仍捉了个正着。
心底的疼不是一点一滴的,但是她得控制住。
不然那堤防裂了一丝缝隙,所有的疼痛便是排山倒海而来。
“董亚宁,七年前你跟我说了什么,我还记得。”她说着,门合拢了一点,阴影掩了他一半身子,“除了那句话,其他的,该忘的,我全都忘了。你放心我遵守我的诺言,也请你不用怀疑我的用意。”
董亚宁还是没有说话。
“当然你尽管讨厌我,要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大家对我,皆有定论。可再怎么样,我也得活下去。还得活的好好儿的。是不是?”她慢慢的拖了一点音,嗓音有点儿沙哑,可能是说了太多的话,她很久没有一气说这么多话了。
董亚宁嘴角一牵,说:“看得出来。”
“我本来不该也不想说这些。但董亚宁,我和你还得一起笑着至少出现在潇潇的订婚宴、婚礼上。”
“这个你放心。”董亚宁几乎不假思索,“潇潇是我的朋友。何况你是你,他是他。”
屹湘猜得出董亚宁没出口的话是什么。
董亚宁也许有机会就会毁了她,但他不会伤害潇潇。
“那么……不好意思,我还得去工作。再见。”她果断的合上了门。
电子锁咝咝响了两下。
她背靠在厚实的门上,听不到外面的一丝动静。
他走了,还是没走?
她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这会儿一动也动不了。
手心里全是汗。
“邱湘湘,从今往后,你与我,恩断义绝。”他说的。
“再相见,就是陌生人。”她说的。
她牙关咬到麻。
那字字句句,换了今日,她也再说不出口。
但是还好,大概是永远,也不用再那般说出决绝的话来了;因为永远也不会再有那样一对眼睛,对着她,再也不会有……
门上轻叩,笃笃作响。
一下一下敲在她前额上似的。
她转身开门。
“董亚宁你……”
但这不是董亚宁。
她呆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人。认出来,是董亚宁身边的人。见过几次的。
门外的李晋被屹湘脸色煞白的样子几乎是吓了一跳,还好反应够快,将手里的一盆兰花捧上来,说:“郗小姐,我替董先生来的。昨晚我们的客人失礼了,打扰到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是董先生特别交代的,请您务必收下。”
屹湘哑然。
白瓣红心的蝴蝶兰,花朵儿在翠叶衬托下美丽娇艳。花枝颤巍巍的,好像要对着她扑过来似的……她眼前好像蝴蝶在飞舞。
“郗小姐?”李晋见屹湘只顾盯了花看,又叫了她一声。花往她面前又稍稍送了一下。
屹湘抬手按了一下额头,对着李晋勉强一笑,说:“谢谢。”
“我帮您拿进去?”李晋微笑。
“不……”屹湘刚说了一个字,看着李晋,点头说:“不用,我自己来。”她接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