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枝知道奶奶想说什么,无非是告诉她两人的云泥之别,不要有非分之想罢了!她不想听!她知道这些,所以她并没有想要去高攀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还那个白面馒头的那份情罢了。
从这次之后,柳飞枝一见苏旭就远远地避开,两人再也没有过交集。这期间,苏旭有时也会从姚家院子里消失一段时间,就是回来后,也还是那样遗世**,孤独清傲,不与人往来,只是每天旁晚会从大队部里飘出一阵阵慑人夺魄的笛声,那笛声凄厉悠远,撕心裂肺……
这时,柳飞枝就会放下手中的一切,静静地听着,思绪也与那笛声交融,纠缠,飘向很远……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过去,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早已经在全国各地如火如荼地进行,这一天也终于波及到了这个偏远的姚家院子!
让人想不到的是姚老爷竟被押上了审判台!
更让柳飞枝想不到的是,走上主席台控诉姚老爷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四姐柳飞曼!
(这里河蟹了1200字)
早听奶奶说过,姚老爷就是姚家大院的主人,是一个大地主,但是一个红色的地主!他的七个子女都先后参加了革命,为革命牺牲了五个,两个活下来的两个成为了**的高级干部;而姚老爷本人,一向乐善好施,为人仗义;他的财产,大半献给了革命,小半捐给了穷人,在他的地盘上,没有饿死过一个人,更没有发生过恶霸地主王世仁那样的害死杨白劳逼走喜儿的事件。奶奶当年就是逃荒到了这里被姚老爷好心收留,并在这里结婚生子,后来还成为了姚家最小少爷的奶妈,从此再也没有挨过饿。所以全国解放后,因姚老爷是革命功臣的父亲,又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而没有被打倒。而二十年后的今天,在他古稀之年时,却被人押上了审判台!
只见柳飞曼穿着一身绿军装,腰里扎着皮带,手臂戴着造反派的红色袖章,威武地走上台站在低着头的姚老爷身边,发言之前先痛恨地踹了姚老爷一脚,高声控诉道:
“姚争辉,你这个大地主,你吸干了劳动人民的血汗,享尽了荣华富贵,为自己建造了那么大的院子作为安乐窝……我奶奶过去就是给你做牛做马,自己生了孩子,却没有奶水吃,因为她的奶水要用来喂给你的儿子吃——喂给你这个狗地主的少爷吃,给你这个地主的小少爷当奶娘,害得她自己的儿子被饿死……姚争辉,你这个狗地主,我们要把你批倒批臭,叫你永世也不得翻身……”
柳飞曼咬牙且此地控诉着,她信口雌黄,仿佛与姚老爷有着深仇大恨似的。其实她是在记恨那次的白面馒头的事情!因为她后来了解到那个白面大馒头其实是姚老爷送给苏旭的,苏旭就把它送给了柳飞枝!凭什么她的肚子总是吃不饱,可他还有白面馒头吃?这不是他过去剥削劳动人民得来的又是什么?指不定他还隐藏着多少别人不知道的财富呢!
柳飞曼的行为让柳飞枝非常地气愤。特别是还对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还踹一脚,简直是没有天良!柳飞枝突然向前冲去,却被人给生生地拉住了!
“枝枝,别冲动!你这样会被人当成破坏东西而抓起来的!”戴着红色袖章的姚小宝在她耳边低声喝道,并立即转过身去举手高呼:“打倒反动派!”
“打倒反动派!”
下面的群众跟着高呼!
“打倒恶霸地主!”
“……”
台上台下一呼一应,将柳飞枝那种冲动的举动给掩盖了过去!
但姚老爷却在人们的高呼声中颓然倒下……
“爷爷!”
“姚老爷!”
柳飞枝也一声惊叫,又要往主席台上冲,但被姚小宝拉得死死的,她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慈祥的老人面色灰白地给抬了下去……
后面的两节课,柳飞枝已经不能听下去了,想到那个可怜的老人就那样被抬了下去,现在生死未卜,她就无法平静。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她急急地往家里赶去,只想早点知道姚老爷的消息。
走在半路上,看到姚小宝和柳飞曼有些焦躁不安地蹲在一棵树下,树下还躺着一个人!只见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看就是个城里人,他的头发较长,却被人剪得深浅不一,剪成了一个阴阳头,人瘦得有些脱了形。此刻他额头流着血,面色灰白,闭着眼睛,嘴里却在胡乱地喊着:
“爷爷!爷爷……”
“小宝哥,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上午被批斗的人吗?怎么会躺在这里,还流着血?”
“枝儿你放学了!给!”
姚小宝一看到柳飞枝,脸上立即浮上了愉悦的笑容,并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熟鸡蛋塞到了她的手里。此时的柳飞枝已经是一个虚岁在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身高近一米六,袅袅婷婷,一双大大的会说的眼睛,两根长长的麻发辫子在背后晃啊晃的,走到哪里都非常地吸引人眼球。
“我说了,小宝哥,你不要送我东西,我不会要的!我问你他怎么受伤了?”
“不是批斗会后还要押着他们游乡吗?结果他走着走着,人突然晕倒了,头磕在一个石头上,结果……”
小宝答道。
“那你们怎么还呆在这里?还不快把他送医院?”
“有人去扎担架了,一会就送!”
“他是中暑了!”柳飞枝在那个人面前蹲了下来,掰开那个人的嘴看了看他的舌子,不由分说,就开始脱起他的衣服来!
“哎,枝儿,你干什么?你脱他的衣服做么子?!”小宝急了!
“干什么?救人啊!再不动手,他就没命了!”
柳飞枝三五两下就将那人身上的衣服给拨了下来!她在奶奶那里学会了一些治疗中暑、蛇毒、烫伤、止血等偏方,看到地上的人,立即替他止住了额头的血,又帮他治起中暑来。
“柳飞枝,这人可是被批斗的对象,你要救一个坏蛋吗?”
柳飞曼上来阻止!
“你说他是坏蛋就是坏蛋了吗?我看你比坏蛋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飞枝反驳道。一想起她在自批斗会上对姚老爷的那种非人的行经,柳飞枝心里就充满了愤怒,觉得凡是被她柳飞曼说成坏蛋的人就绝对不会是坏人!她就是要救这个被柳飞曼反对的人!
“柳飞枝你敢说我不如一个坏分子?!”柳飞曼立即跳了起来:“柳飞枝!你想做地主的孝子贤孙吗?我告诉你:你今天在批斗会上的反动行为我可都看到了,还没有给你算呢!你信不信我可以将你打成地主崽子的走狗?!”
“行了,小曼!枝儿可是你亲妹妹!你还真想六亲不认啊?”
姚小宝有点看不过去。
“哼,我没有这样的妹妹!”
柳飞曼冷哼着。
“小宝哥,你来给我帮帮忙吧!别理那种投机取巧的人!”
“你说谁投机取巧?柳飞枝你给我小心点!”
柳飞曼又跳了起来,有点老羞成怒。
但柳飞枝并没有再去理会那个疯狂的柳飞曼,她取下自己身上的水壶,倒下一些水敷在那人的胸肌上,并用力地掐起来,自己的手掐累了,就让姚小宝帮着掐,直到被掐的地方变成了血紫色方才作罢。又将那人的背脊两侧,手腕,脖子两侧都掐成了紫色,那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柳飞枝看到那个人睁开了眼睛,很是欣喜,接着将手伸向了姚小宝:“小宝哥,给我!”
“什么?”
姚小宝不明白。
“那两个鸡蛋啊!”
柳飞枝接过那两个鸡蛋,剥开,将蛋白捻碎塞进那人的口里,就着水壶的水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吃,直到那人全部吃完,她才轻声问道:
“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些了么?”
“好多了,姑娘,谢谢你救了我!”
那人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柳飞枝。
“别谢!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发扬革命的人道主义,要救死扶伤’嘛!”
柳飞枝见那人在自己的救助下醒过来了,也很开心。
这时一辆拖拉机带着担架来了,几个人将那个瘦弱的青年抬上担架,又抬上了拖拉机,就要离去。
“姑娘!”
那人突然对柳飞枝喊道!
“你还有什么事吗?”
柳飞枝走近他。
“姑娘,你是姚家院子的人吗?”
“嗯,是的!”
“麻烦你帮我将这个交给我爷爷好吗?”
那人从裤子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包放在柳飞枝的手里,信任地看着她。
柳飞枝一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拖拉机已经开走了。
“喂,你爷爷是谁呀?”
等柳飞枝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拖拉机已经走远了。
柳飞枝心事重重地走着,不知道手里的这个小包包里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人所指的“爷爷”是谁?
出于好奇,她将那个用手绢包裹的小包包打开,发现里面竟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笑微微地挽着一个老者站在那个槐树下。照片的背后写着:奇儿和亲爱的爷爷!
呃,那个老者不就是姚老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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