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凌力睡在外面的沙发上,想到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于是轻轻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大厅里,直到走到沙发前她才发现被子被掀到沙发里侧,沙发上空空如也,凌力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离开了。
她心中一惊,赶紧打开灯,发现餐桌上放着一杯水,凌力的风衣搭在椅背上,掉在椅脚边的一张小纸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弯腰去捡了起来,居然是一张药物标签。上面写的全是英文,药名她没见过,但使用说明上hypnotics这个词让她感到触目惊心。她赶紧去搜他风衣的口袋,里面什么都没有,药被他拿走了,标签肯定是不小心蹭掉的,难道他一直在服用安眠药?莫桐突然感到一阵天昏地转,眼泪顿时涌了上来。她跑到卧室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了,凌力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她心头冒出不好的念头,他不会出事吧?她慌乱地拿起手机拨打他的号码,手机通了,可他没接,等到待接音乐停止她再次拨了出去,他还是不接,他不接她就不停地拨,他肯定是在跟她怄气,她想,他肯定是怪她服用避孕药,他不高兴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为什么不狠狠地骂她?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她手背上。也不知道拨了多少次,他终于接了。
“阿力,你在哪里?”她哽咽着急切地问。
“在江边。”电话里的声音是那么地疏远。疏远得让她感到陌生。
“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好不好,”她哭着抽噎了一声,快要透不过气来,“你快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最终她听到凌力说,“好。”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似乎没有止境,莫桐穿着单薄的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此刻她已经感觉不到冷,她不停地咳嗽着数着数字。她心绪不宁时就会逼自己数数字,这样至少能稍微减轻一点焦虑。一到一百,她不知道自己数了多少遍,她只是机械地、不停地、喃喃地念着,泪流不止。
她是不是天降灾星,谁和她在一起就会给谁带来不幸?一个这样,另一个也这样。
无尽等待中,她终于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一阵欣喜流遍了她全身,一定是他回来了。她猛地伸开腿,痛得啊了一声,原来她不知道腿早已经麻木得没有了知觉。
门开了,凌力走了进来,明亮的灯光照得他一时不能适应。
莫桐蹒跚着朝他跑去,全身无力地一把扑倒在他怀里,他身上沾着深夜的寒气,脸上冷冰冰的。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停地哭喊着他的名字。原来她是这样爱他,原来失去他会让她如此害怕,她从不知道。
“你把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再也不要这样一声不吭就跑掉好不好?”她哭着说,不停地说。
凌力微笑着环紧了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脖颈里,湿冷的眼泪滴进了她的秀发里,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好脾气地在她耳边说,”好。”
☆、87撕裂
紧拥在一起的身体在渐渐回暖。莫桐抬起头,泪流满面地望着同样泪流满面的凌力,坚固的心墙坍塌成了一片废墟。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流泪。在那个月色如水的夜里,他们并肩坐在暗香浮动的花色中,她一无所知地笑望着他,问他和她的故事,他面对着她时哭了;在《人鬼情未了》的歌声袅袅淡去,他依然紧搂着她,克制不住想要吻她却被她拒绝时他哭了;在得知她骗了他,他怒不可遏到想要掐死她时他哭了;在她提出辞职,他低声下气苦苦挽留她时他哭了;但这是她第一次感到痛彻心扉。她宁愿看他像狮子似的发怒,像豹子似的发狠,却再不愿意看到他哭。她抬手帮他拭掉了眼泪,手指落在他的唇上,来回摩挲着,接着,她忐忑地踮起脚尖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她的唇贴上了他的,一样的冰冷。她开始慢慢地在他的唇上辗转吸允,那样地笨拙,那样地青涩,那样讨好的姿态令他心疼。他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心跳乱了节奏,喉咙情不自禁地滚动,他扭头躲开了她,调整紊乱的气息,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傻瓜,别惹我,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病人。”
莫桐含泪笑望着他,红着脸轻声说,“可我想。”说着要把他的头掰过来。
凌力捉住她那双不安分的手,把她紧搂到胸前,半带威胁,半带安抚地呢喃道,“乖,别闹。”
“不行,不行,”莫桐撒娇地在他怀里扭动着身体,仰起头娇声说,“今天我是病人,病人的要求你必须满足。”说着她又一次想去逮他的唇,他头一偏,再次躲开了。
“真别闹了,快睡去,身上冰凉的,待会儿要发烧了。”
莫桐咬着唇,委屈地望着他,眼里泪光盈盈,“你是不是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颤抖着一把捧住她的头,唇凶狠地压了下去,瞬间夺走了她的呼吸,她一边吃不住地呜呜连声,一边激烈地回应,仿佛要向他表明自己并非弱不禁风的病人。唇齿交缠的对抗中,这个吻在渐次加深。
他一边疯狂地吻着她,一边将她朝卧室推去。迫不及待脱掉衣服后,他拉过被子,把她压在身下无尽缠绵。他是粗犷的,也可以这般温柔。第一次,她能跟上他的节奏,第一次,她不是被动承受。她主动亲吻着他颈项,他的胸膛,他身前那一对粉红的小点,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体上四处游走,像他对她一样,用手和唇给他送去快乐。当他进入她时,他舒服得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仿佛进入了母亲的子宫里,那样紧致的拥抱,那么润泽的供养。他慢慢地律动起来,顾惜她的娇弱,好似船儿在温暖的港湾里随风轻摇,而她却抱紧了他的腰杆,喃喃祈求他给她更多。微风渐疾,逐渐演变成了狂风海啸,船儿在翻滚的浪涛中开始剧烈颠簸,合着大海的节奏疯狂起伏,时而冲到浪尖,一时坠入波底,快意呼啸着朝最顶峰攀去,就在她等待着和他一起到达时,他突然抽离了她的身体,抵在她的腹上喷涌而出。高-潮退尽后,他赶紧扯过枕巾盖在了她身上那一处地方,怕精-液流到床上,接着他趴倒在她身上,大口喘气,久久不动。
“干嘛要射出来?”她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女人吃多了避孕药不好。”
她舔了舔嘴唇,试探性地开口说,“阿力,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吃避孕药,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她为自己能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感到可耻。
“只要你高兴就好。”
宽容有时候比苛责来得让人更加难受。她吞了口口水,咽下喉咙里的硬块。沉默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药物标签, “阿力,你是不是在吃安眠药?”
趴在她肩头的人明显震动了一下,说,“没有的事。”
莫桐把他从身上推了下去,翻身趴在了他身上,望着他说,“别骗我了。我在地上看到了从药瓶上掉下来的标签。快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偶尔吃两片而已。”凌力避重就轻地回答。
“是不是吃了很久?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刚去美国的时候老做噩梦睡不着,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吃了?”莫桐穷追不舍。
凌力扭头不耐烦地说,“别再问了。”
莫桐突然嘤嘤地哭起来,“这个东西吃不得的,会上瘾,你还这么年轻。”。
凌力一阵心酸,“不是那么严重,中间很多年都没吃,回来后偶尔吃两片而已,死不了。”
“是因为我吗?”莫桐颤抖着声音问。凌力没有吭声。“如果你对我有气,你可以骂我,怎么能把罪过强加到自己头上去折磨自己?阿力,不管怎么样,你要答应我,从今往后都不能再吃了,啊?”
凌力压下翻上来的涩意,过了半晌才说,“好。”
……
这一夜后,莫桐更不敢跟凌力开口提辞职的事了,房子还挂在麦田,几天过去了,也没有一点动静。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越来越习惯他的陪伴,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心绪不宁。某一天,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突然惊跳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慌忙站起来,跑去翻书桌上的台历,她默默算了算时间,杨裴文居然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消息了。从他离开的那天晚上起,她无数次拿出手机想要拨打他的号码,但都没有这个勇气。
这天夜里,她没由来地做起了噩梦。她梦见她和杨裴文在三亚度假,夕阳照着海面,把海水浸染得一片猩红,杨裴文站在海水里,深情凝望着她,笑得无比灿烂,他胸口那朵白瓣黄蕊的桐花美得炫目,她听到他高喊着问她,“你知道这朵花的花心里的两个字母代表什么吗?MT,是莫桐,我暗暗发过誓,我要好好守护她一辈子,只要我在一天,我就要护她周全。”
就算是在睡梦中,她的心也痛得厉害,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看到杨裴文突然慢慢朝后退去,朝大海深处退去,一边后退一边向她挥手,微笑着对她喊道,“再见了,莫桐。再见了。”
“不,不要,裴文,你给我回来,你快给我回来!”梦中,她哭喊着,不顾一切地朝他跑去,想要去把他拉回来;黑夜里,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他的名字,心如刀割地从梦中惊醒。醒来时,看到的是凌力那张痛苦得扭曲的脸,他弓身伏在她上方,目眦欲裂地望着她,眼里的仇恨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她难过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