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夫人和大小姐都不在南都,听说老太爷最近身子不好,又不愿意回来,大家都跑到老太爷那里去了。
这样一来,就算她们连着赶回来,最少也要等到下午时分。
庄婶儿想找小少爷,在这个家里,恐怕也只有小少爷还能起点儿作用力。可是偏偏小少爷已经不住在亦家,和那个苏小姐走了,他们连苏小姐住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哪里去找了。
经常来家里玩儿的陈先生,谢先生这两天也不见踪影,他们也不懂得号码,这真是两眼一抹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错过了午餐时间,他们也没心思吃饭,一群人在这大秋天的是急得头上直冒汗,望穿秋水似地齐刷刷地望着别墅大门。
午餐时间刚过
终于有一辆红牌牌的军用越野车停在了大门口。
一看熟悉的车子,一行人眼泪都差点儿飚了出来,闹哄哄地就迎了上去。
亦天暮沉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随后是邵柳容亦南薇,连平日里最和颜亲切的邵柳容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
庄婶儿迎上去,含着泪哽咽地打招呼
“老爷,夫人,大小姐,你们可来了,快去看看吧,先生,先生都呆在里面三天了。”
亦天暮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一边大步往楼上走一边咬着牙张口就骂
“这个兔崽子,就没一天安生的,这是死作给谁看?”
邵柳容连忙拍拍庄婶儿的手背示意她别急,此时此刻,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看亦天暮往楼上冲,连忙就拉着女儿也跟上去。
老头子脾气不好,一会儿杠上了指不定两父子又是怎么地开战?
她们追上去的时候,亦天暮正使劲儿摇晃着门的把手,扳了几下不开,他转头朝跟上来的庄婶儿喊
“这门的备用钥匙呢?”
庄婶儿抹掉眼泪
“没有了,先生以前就收回去了,先生不让人进这房,连里面清洁都不让我进去做,都是先生自己打理的。”
亦天暮一听胡子都气得朝天飞了,
“格老子的,现在翅膀硬了连门儿都不给老子留一个了,来人,撞门,我就不信了,还有我进不去的门。”
身后几个男佣人一听,连忙就上来一起准备朝那扇咖啡色的木门。
亦南辰还是那个姿势,面前还是那个酒瓶一动不动地斜靠在沙发上,三天都没挪一个窝似地懒懒地躺着。
垂在沙发边儿上手里使终攥着一个酒瓶,时不时迷迷瞪瞪地,像是机械似地往嘴里灌上一大口。
他感觉很累,很累很累,累得精疲力竭没一丝力气,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他却觉得冷,但是他又不想动,就那样吧,冷吧冷吧了,就习惯了。
脑子里似乎空旷得没一点儿东西,似乎又被什么乱七八糟地给塞得满满的,他想睡觉了,疲得想睡了,可是又睡不着,即使闭上眼,也睡不安稳。
在梦里,静悄悄的四处,似乎他总是会重复地看见,那个渐行渐远的,冷漠和忧伤的面容。他想上去抓住她问她要去哪里?然而她还是头也不回去离去,甚至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他慌了
一直走,一直朝着她模糊的身影走,走得累了,他还能听见自已沉重的脚步声,和微喘的呼吸声。
他心慌气短地焦急着,为什么他这么拼命地赶,还是追不上她的脚步?她是不想等他么?
看着那个笼罩在迷雾中模糊的身影,他觉得眼窝子又开始酸,开始疼,鼻子也疼了,像是有人拿东西堵住一样,疼得呼吸不过来;他想,自个儿这是怎么了?
还没想明白,仿佛又听见身边不知从哪里传来强烈的撞击声,试了很久,他终于慢慢睁开一点儿眼皮,迷瞪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墙上,哦,还在家里呢,因为,她还在自己目光所能触及到的地方。
这下他才把刚才那个强烈的撞击声听得真切,有人在撞门,撞门?门关了么?
他慢慢地撑着重如千斤的头坐起来,晃了两下,里面像是有半桶水似地叮咚作响。扶着茶几的边沿起来打开门,门外的人不防备,突地几个人就一下子涌到了屋子里面。
他们似乎也没反应过来,纷纷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先生,这,这是自家的先生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亦天暮第一个看清面前的儿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心里怒火一烧,腾地就冒起来挤开人冲进去想给他一掌。
邵柳容眼睛快,亦天暮的巴掌还没落下,亦南辰就被她拉到了自个儿身后。
“亦天暮,你敢打试试?”
亦南辰眼神仿佛有些呆滞,即使一家人都回来在他面前,他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亦天暮也不是真的想打,就是恨铁不成钢似地想打醒他,被老婆一拦,他也没了底了,手一软就放了下去。
但是又觉得不把这口气出了心气儿难平,放下去的手又举起来指着老婆身后的儿子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把自己搞得像个非洲难民一样,想死就死得干净点儿,这样死作给谁看哪。”
早在门一打开之时,庄婶儿这个极有眼色的老人看亦南辰没事儿就立马吩咐人散了,有的煮吃的,有的准备洗澡水什么的。
书房里只有亦家四口人,邵柳容一听亦天暮口无遮拦地骂人,就气了,一巴掌拍开他抬在面前的手
“亦天暮你再咒我儿子我跟你没完,没见着儿子正伤心着呢嘛,你这当爹地不帮忙就算了,别在这里拉后腿。”
拉后腿?他哪里拉后腿了?
但迫于老婆的威严,亦天暮不得不放下手。
“还伤心?他这犟脾气就是你和爸从小惯的。”
“我们惯的?不是你儿子么?我们不惯难道要像你一样,动不动就拿军棍往儿子腿上敲?你也不想想,真敲出个好歹来看以后等你老了谁管你?总之你们父女仨都没一个省心的,老大跑了十年才回来老小又是这样儿,你说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欠你亦家的?”
亦天暮眼睛一瞪就气哼哼地扭头不再说话,在这个家里谁的话他是老皇帝,可邵柳容是太后。
邵柳容自个儿这几年虽然气儿子,但是她还没老眼昏花,儿子心里的悔疚她也看在眼里,知道他也过得不容易。、
只是一看见宁宁就会让她想起自己的好友,还有好友活生生的女儿,她就难受,儿子是自己身上的肉,别人的女儿又何尝不是?
所以,即使她老早就已经原谅他,也没法像从前一样呆在身边。
可今天一看儿子的状况,胡子拉茬,头发凌乱,一脸憔悴得像是几个月都没睡过觉一样,特别是那张像极了亦天暮的俊脸,更是不像样子。
就差穿一破衫子拿一破罐子就能装乞丐了。
她心疼
自己抹了把眼泪又转过身替亦南辰脸上抹了抹
“儿子,到底什么事儿哪?把自个儿折磨成这样儿?有什么事就和妈说,妈替你想办法。”
亦南辰脑子里蒙蒙的,听到母亲关怀的声音眼睛就开始酸涩起来,像个孩子似地就趴在母亲的肩膀上抽噎。
像个刚回到母亲的怀抱的孩子似地哽咽着,用浓浓的鼻音说
“妈,她不要我,她说不要我,我,我难受。”
亦天暮当了一辈子军人,最看不得的,就是男人流眼泪,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铁骨铮铮的儿子。
老脸一板就伸手往他肩上狠劲儿一推
“大老爷们儿地哭什么哭?瞧你那点儿出息,有事儿就说事儿,别像个姑娘一样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儿?”
还抱着的两母子都不其防,亦南辰被父亲一推,本来就空了的身体咚地就往后面倒下去,吓得亦南薇和邵柳容一声尖叫,就算是后面的亦南薇急忙冲过去抓到了他,也还是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这一倒下去
亦南辰就起不来了。
他就这样睡了过去,迷糊中仿佛有人抓住他的手还在耳边轻轻地哭泣着喃喃地说
“儿子,你发高烧了,生病了,妈妈年纪大了,可别吓妈妈呀,你要快点儿好起来,有什么难事儿是不能解决的非要折磨自个儿成这样儿?等你好了,妈一定帮你,其实,妈早就不怨你了。”
“好孩子,一定要快点儿好起来。”
哦
他听出来了,是母亲的声音,母亲说不怨他了还要帮他想办法,母亲不怨他了他很开心;可是办法要怎么想?那个女人都说他没资格了还怎么想?
对了,
那个女人死了一次就变了,那如果他也死一次,是不是就有资格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但嘴巴里却像是做梦般地嘀咕了出来
“妈,我想死。”
这一下可把病床前的老太太吓得不轻,一把激动地抓过他的手就开始念叨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先睡一觉吧,睡睡起来就好了,什么事儿都没了,宁宁说一会儿就回来,你睡觉吧,好孩子。”
大概是母亲的嗓音太过温柔,也或许是因为母亲说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亦南辰真的含着笑容慢慢地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邵柳容因为担心儿子就没怎么睡过觉,早早起来去煮了粥就端了一碗来到二楼亦南辰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