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从善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住了,她转头看向身侧的韩熠昊,等着他解释。
今天他专程请假回来陪她,还刚好让她听到这条消息,从善再迟钝也不会相信一切和他无关。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不过更想作为惊喜送给你。”韩熠昊笑得高深莫测,揭露谜底,“还记得我曾说过会替你讨回公道吗?其实在说这句话之前,我就已经开始行动了。英国威廉集团前任CEO是我外公的好友,现在的掌权人也是我的至交。他早有意来中国拓展市场,所以在两年前就放出话想寻找中国合作人。我也早料到安道宁不会坐以待毙,尤其是知道我有心对付他之后,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拉拢更强大的合伙人,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我暗中使了点手段,让安道宁注意到了威廉,以他的个性,在查明威廉是确实有意进军中国后,一定会想法设法争取与之合作。但安道宁生性多疑,如果太轻易成功了,他一定不会相信。所以我让威廉来了趟中国,并且将这个消息卖给了安道宁的心腹,安道宁知道后,立即起程前往台湾,千方百计见到了威廉。威廉按照我的意思,对安道宁表现出了一丝兴趣,但态度并不明朗,并且还暗示他,中国还有很多企业家想与他合作。安道宁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为了表达诚意,还亲自去英国拜访威廉。大约过了半年之后,威廉终于被他‘打动’,口头承诺与他合作。安道宁大喜过望,自然不会想到这样大的国际财团会故意害他。于是在威廉的授意下,他一连标下了好几块土地,等着英国方面派所谓的专家前来。然而,当英国专家慢悠悠到达后,检查了他的土地,明确告诉他这些土地有问题,他们不会注资进来。直到这个时候,安道宁才意识到自己上了个大当,威廉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想与他合作,只是在耍他罢了。”
“安道宁老奸巨猾,越简单的事情越不会相信,反而对这种经过‘不懈努力’得来的成果深信不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从善算是听明白了,其实她也曾经纳闷过,为什么韩熠昊一直都没对安家出手,虽然她不是想凭借韩熠昊的能力打击安道宁,不过他一向都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一直风平浪静的,真的不符合他的作风。没想到,这个局他早就布好了,袖手旁观等着安道宁自投罗网,一击毙命。
“他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做尽了坏事。如今把自己给算进去了,也算是报应。”韩熠昊握着从善的手,那么温暖、那么安心。
“安家算是破产了吗?他们还会翻身吗?”从善此刻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她曾幻想过很多次,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打败安家,从安道宁手里夺回本属于沈家的一切。无论她想了多少次、场景是怎么样的,她都以为安道宁的败落一定会像电视里所演的终极坏人一样,败也会败得轰轰烈烈。却没想到,只是一个常见的商业圈套,就让他一败涂地了。
“威廉让他买的那几块地都是有问题的,安氏的资金如今都被套牢,银行也不断催债,消息一曝光,根本没人再愿意和安氏合作。树倒猢狲散,他公司的小股东们也纷纷要求撤资,安道宁这辈子都没法再翻身了。”韩熠昊看向从善的眼神很温柔,似乎他们现在聊的这个话题再平常不过,就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平常。
从善望向天空,难得的,下了几天连绵细雨,今天终于放晴了,虽然天上看不到飞鸟,也看不到白云,但她的目光穿透重重天际,划破鸿蒙,似乎看到了从前。
那时,A市的天空还不像现在这样阴霾,溪里还有小鱼,路边的野树也会结出不知名的果实,沈家一家人还过得好好的,她有外公疼、有妈妈爱,舅舅还老是喜欢将她顶在肩膀上,逗得她咯咯笑。
那时,谁也想不到沈家会遭遇到重大变故,也想不到,多年之后,沈家人丁凋零,已所剩无几。
同样的,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也太过突然,突然得似乎没了报仇的快感,明明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呢?
“老婆,你不觉得开心吗?”韩熠昊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询问道。
从善摇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安道宁罪有应得,我应该高兴的。这是我从八岁起的心愿,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为了能够与安家抗衡,我一直逼迫自己忍受生活中的各种不平等,我知道自己没有依靠,唯有靠自己才能生存。我当警察,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亲手逮捕安道宁,在世人面前揭下他的假面具。可是——”
“可是是我帮你完成了这个心愿,而不是你亲手完成,你觉得很失落?”韩熠昊看穿了她的心思,问道。
“有一点吧。”从善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固执得像在犯傻,可是那毕竟是我从小到大的夙愿。就好比我很想写好一篇论文,为了做到这点,我辛苦地翻找各种资料、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里,结果,当我好不容易有点头绪时,却突然发现那篇论文已经写好放在了我的桌子上,那种心情是很微妙的。”
“傻瓜。”韩熠昊揉着她的长发,笑道,“夫妻本为一体,我做到的事情就是你做的,何必分彼此。再说,你最伟大的‘工作’是当一个好妈妈,安心地相夫教子,外面的事就交给我操心吧。”
从善依偎在他怀里,唇角勾起幸福的笑,他说得对,没有什么事情比孩子降生来得更重要,安家提前衰败,大概也是想叫她不要再执着过往的仇恨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从善也想开了,人生不一定非要有输赢,只要过得安心,那就是最好的。
不过,她还有一个要求,“老公,我想把安家的房子买下来,那块地以前是属于我外公的,我想把它留给从如和舅妈。”
“你还放心不下她们?”韩熠昊知道从善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张淑贤将她赶了出来,并且断绝了关系,但从善一直都有偷偷接济这两母女,否则以张淑贤好赌、沈从如拜金的性格,早就流落街头了。
“血浓于水,就算她们对我再不好,总归是亲人。如今,沈家只剩我与从如,我不想这个唯一的妹妹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而且,那房子本就属于沈家,过户给从如也是物归原主。”从善回答道。
“好。”韩熠昊很爽快地答应了,虽然他对这两母女还很有意见,不过,“就当是替你舅舅照顾她们吧。”
“恩。”从善点点头,不太刺眼的阳光射入她的眼眸里,幻化出无数光圈,她忽然扬起头来,看着韩熠昊坚毅的下巴说道,“谁说好人没好报?舅舅对我好,所以他的妻女会得到照顾。我对很多人好,所以老天让我遇见了你,照亮了我的整个生命!”
说到情动处,从善压下他的头,主动献上香吻。
天晴如洗,暖风当空,浩瀚的天地下,小小的花房内,年轻的男女紧紧依偎,用他们的一生来诠释何谓——幸福!
“进来吧。”身着白色大衣的从善推开大门,率先走入,同时对身后两人说道。
“你是真的要把这房子给我们?”张淑贤脚步像被钉住了,她没有挪步,而是用完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从善,诧异地问道。
“是啊。”从善转过身来,见张淑贤和沈从如都没有要跟进来的样子,又走过去,说道,“这本就是沈家家产,如今由你们接手也是理所当然。”
“我们曾经那样对你,你还要送房子给我们?”沈从如也是充满了怀疑,语气里竟然有一丝怯意。
从善微微一笑,“如果我真要计较,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张淑贤和沈从如都不说话了,她们都明白从善如今是韩熠昊的妻子,她若想对付她们,简直比捏死两只蚂蚁还容易。不过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们真的能接受吗?
从善看出她们的顾虑,又说道:“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你们曾经对我的坏,我记得清清楚楚。但,你们对我的好,我也始终未曾忘记。舅妈,我不管你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答应收留我,你总归是给了我一个家,让我不至于孤苦无依。而从如,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总是把你的零食和零用钱偷偷塞给我,还在学校维护我。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舅舅对我的恩情重如泰山,所以,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我都会原谅你们、宽恕你们。”
说着,她一手拉起张淑贤,一手拉起沈从如,将她们带进屋里,屋里的装潢早已不是沈家模样,但是房子的轮廓还在,她指着一处对张淑贤说道:“舅妈,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那里摆的不是花瓶,而是一副字画,画是我妈妈所画,字是舅舅所提。”
“而那里,放的不是鱼缸,而是摆着外公最喜欢的逍遥椅,他最喜欢抱着我坐在那里摇来摇去,从如出生后,他就一手抱着我、一手抱着她,开心地看着我们笑。”从善回忆着往事,目光带着笑。
“沙发不是真皮的,而是红木的。”张淑贤的声音缓缓响起,眼眶有些湿润,她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回到这里来,曾经的一幕一景,都像电影慢镜头般不断回放,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