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从善看清了男子的脸,他的身材颀长,肤色是深棕色的,比一般黑人的要浅一些,五官也比土著居民立体很多,轮廓鲜明的脸上一双蓝紫色的眼睛,如大海般澄澈深邃。
不过她没有心思去看他的长相,她不知道安古斯是谁,但也能猜到,她急忙点头,着急地说道:“是的,你旁边这位先生可以为我作证。阁下,我知道非洲人民是很友好善良的,请您念在救命之恩,帮帮我们。”
阿斯法略微沉思,若真如她所说,安古斯的命是她救的,那他就不能把她扔在这里。
“带他们上车。”阿斯法开口吩咐道。
“谢谢!”从善大松了口气,立即道谢,“谢谢您肯救我的朋友。”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我只是让你们上车,但没说会救你的朋友。”
“什么意思?”她脸上的笑容褪去。
“既然你们选择逃跑,那么就该承担后果。”阿斯法冷酷地说道,虽然莱姆族不会薄待有恩之人,但他们擅自逃跑,其中一定有蹊跷,这件事等回了部落再做审问,至于中毒之人的死活,全凭天意。
036 不会独活
“莱姆族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从善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面前这看似尊贵的男人竟然如此忘恩负义。
“口说无凭,倘若真是你们救了我弟弟,那为何会擅自逃跑?”阿斯法冰冷的眼眸落在从善的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其实在路上,乌拉就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了,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女人的说法,但他们是联合国的人,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生疑了。
“那是因为你的部下将我们当罪犯一样对待。”从善心里有股火在燃烧,韩熠昊生命垂危,这男人却不相信她,然而现在除了低声下气地求他,她什么也不能做,“阁下,你想怎么审查都行,如果到时发现我有半句假话,就算要我受石刑我都接受。但现在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同事,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语毕,“咚”地一声,她朝着这个男人跪下。
她没有办法了,韩熠昊生命垂危,这男人却不相信她,如今她只能摒弃自己的尊严,来乞求他的一点点怜悯。
阿斯法根本不为从善的下跪打动,然而在对上她绝望痛苦的眼神时,瞬间触动了某根暗藏许久的心弦。
时光忽然逆转,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那人美丽的脸庞。
眼前这双眼睛,像极了她,同样的明亮美丽,同样的柔弱无助,那么绝望,那么悲痛,和那一天,她跪在他面前,求他让她回国时,如此的相似。
只是一想起那香消玉殒的人儿,阿斯法的心头立即涌上了仇恨。
“要么上车,要么和他一起死,自己选。”他残酷地掷下一句话,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空气忽然凝滞了,从善霍然抬头,却只见那无情的背影。
银牙紧咬,她轰然从地上弹起,凌空侧踢,狠狠踢中身旁一人的脑袋。
“站住!”空手夺枪,她凌然站立,嘴里大喊一声,“砰”地扣动扳机,枪口喷出烈焰,精准地打在阿斯法下一步将要踏上的土地上。
几十把枪瞬间对准了她,毫秒之间,就足以将她射成血筛。
她却不惧地瞄准阿斯法,决然说道:“阁下,如果你不肯救他,那我就和你同归于尽。即使你们现在开枪,我也可以保证会同一秒钟将子弹打入你的心脏。如果不信,你大可一试。”
她撂下威胁,不是空话,只要阿斯法敢再往前走一步,她发誓绝对会立即杀了他。
阿斯法眉眼一沉,果然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她,戾气隐现:“你敢威胁我?”
“是你逼我的。”到了这一步,从善也不再做出摇尾乞怜的低下姿态,撕破了脸,大不了玉石俱焚,“我好心救了你的弟弟,你却恩将仇报,根本就是无耻之人才做得出的事。他身中蛇毒,能不能活下来谁也保证不了,我不过要你一句话,求你试着救救他,可你却连这都不愿意。你刚才不是让我选择吗?那我就告诉你,我选和他一起死,不过要你垫背!”
韩熠昊,你说得对,我真的是这世上最愚蠢的女人,为什么我要救不相干的人,害了自己还连累你性命不保。我曾经说过会拼尽全力去保护身边的人,不让你们受伤害。
可是对不起,我失言了。
“你也知道他不一定会被救活,那为何还要做蠢事,和他一起送命?”阿斯法挥退一直大喊大叫的乌拉,他的表情沉稳平静,轻蔑的眼神根本不将她的狠话放在心上。
“他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她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缓缓飘散开来,不止说给阿斯法听,也仿佛在对着那个已经听不到的人说。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了,他的蛇毒是不是无药可解了?他的心脏是不是已经停止跳动了?
一想到这,从善只感到一阵锥心蚀骨之痛。
倘若今日,他没能挺过去,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与其内疚后悔一生,不如就陪他一起死吧。
她的音量不大,但却像利剑般刺进了阿斯法的心,因为这句话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
死寂,气氛如此诡异,黑人士兵们端着枪,等着他们的酋长一声令下,就会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射成肉酱,然而等了半晌,阿斯法却一句话都没说,甚至似乎石化了!
从善一步步走近他,平稳地举着手中的AK,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沉默了,她也不想知道,“叫你的人把他抬上车,他还能坚持多久,你的命就还能保住多久。”
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眸子寒芒骤闪,“砰”地一声,轰掉了阿斯法头顶一条刚冒出来的毒蛇,蛇尸掉下去的瞬间,她手中的枪又精准地指向了阿斯法。
这速度让周围的人大吃一惊,这女人的枪法快得他们都没看清,那这样一来,酋长当真就有危险了。
“把他带上车,再把解蛇毒的特效药给他服下。”阿斯法开口道,语气却无丝毫慌张,仿佛只是忽然改了主意。
从善喜出望外,车里还有特效药,那韩熠昊有救了!
她当然不知道这些药本是阿斯法带给塞西尔的见面礼,而塞西尔正是反政府武装在南部的最大头目。
眼看着韩熠昊被他们抬上了车,从善松了口气。
阿斯法忽然转身。
从善立即警惕地盯着他,举起手中的枪,“不许动!”
他却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声音从前方传来,“你最好把枪放下,如果我要你们的命,随时都可以让你们死。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相信我暂时还愿意让你们活着。”
从善的手慢慢放下了,他说得对,现在她和韩熠昊的命运全掌握在这个男人手里,如果他出尔反尔,她真的毫无办法。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再相信一次了,从善扔掉手中的枪,任人推搡着坐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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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清醒
回到了莱姆村,出乎从善的预料,阿斯法竟然将他们安排进了一间草屋,而不是关进先前的柴房。
从善一直守在韩熠昊的床前,借着昏暗的灯光,她这时才发现在他衣服下,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伤口。
那些都是在和巨蟒搏斗和在蛇群火海之中留下的,他的伤其实比从善的重得多,可是直到最后被毒蛇咬中昏迷,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从善的眼圈忽然红了,她伸出细长白皙却伤痕累累的手指,轻轻擦拭掉他脸上的污渍。
“韩熠昊,明明之前我们那么不对盘,我那么讨厌你,可是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救我?现在我亏欠你这么多,万一你真的再也醒不来了,你要我怎么偿还你?”她的声音喑哑酸涩,满含着浓浓的痛苦和愧疚。
很多年以前,她也这么惧怕过,那一晚,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现在,她真的好怕,会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但除了等,她什么都做不了。
翌日,阿斯法守信地派来了一名医生,说是医生,其实不过是寨里的巫师,所幸这里的巫医别的医术不高明,但对于中蛇毒这种村里人经常遇到的状况还挺精通。
他看了看韩熠昊的情况,告诉从善,由于韩熠昊吃的特效药还比较及时,所以性命暂时无忧,只要再服几副草药,余毒就可清了。
从善听不懂他的土著语,在旁人的翻译下,她终于明白了,立即连连道谢,而巫医也给了她治伤的药,多是用于外敷的。
从善却根本没在意自己的伤,听到韩熠昊平安的消息,她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击中,精神体能严重透支的她,终于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