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子铭却不愿多说,他冷冷下了逐客令:“如果没事,我想一个人坐坐。”
“这一个月你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ANNA也不恼,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捋了捋耳边的鬓发,待侍者端来咖啡后,用德语说了声“谢谢”。
ANNA不走,勾子铭也就完全忽视了她,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喝着温热的咖啡,一股暖流汇入胃里,冰冷的指尖开始回暖,他对这苦涩的滋味有点陌生了,终日与香烟烈酒为伍,让他的味蕾开始出现麻木,即使是这样原滋原味的苦咖啡,在他嘴里,也是清淡如水的。
此时,咖啡馆里放着的却是BradPaisley的《whiskeylullaby》(威士忌安魂曲)。
“Sheputhimoutliketheburnin‘ endofamidnightcigarette”
“你姐姐打了电话给我。”ANNA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勾子铭没有做声,但ANNA知道,他是在听的。
“Shebrokehishearthespenthiswholelifetryintoforget”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我电话的。”ANNA挑挑眉,有些佩服这个神通广大的姐姐,竟然千方百计找到了她,“她告诉我,那个叫王婷的女子走了。”
指尖倏地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缓缓抬头,看着ANNA,碎发下的眼眸如湖水般平静,那声音也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对老同学不要这么无礼。”ANNA淡淡一笑,提醒道,“更何况我还帮了你,不是吗?”
勾子铭却丝毫不领情,他冷冷回答道:“我们不过是各得其所。”
“我帮你骗你的家人,你帮我隐藏孩子的身份,确实是各得其所。”ANNA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她转移开话题道,“我听过这首歌,叫《whiskeylullaby》。”
“Heputthatbottletohisheadandpulledthetrigger ”
“你到底想说什么?”勾子铭渐渐没了耐性,眼里露出一丝警告。
ANNA却像听不懂他的暗示般,自顾自地说道:“这首歌讲的是一个关于背叛和后悔的故事,故事里的女主人公不甘寂寞,背叛了她那征兵入伍的爱人。男子回来后,发现了这个事实,痛苦不堪。于是他每晚不停地喝着WHISKY酒,想以此来麻痹自己,然而喝得越多,脑海中的记忆就越清晰,于是,他扣响了结束生命的扳机以求得解脱。 女孩去参加了他的葬礼,之后每日自责,痛不欲生,她同情人断绝了关系,但是为时已晚,她的爱人再也不能活过来了。于是她也不停地喝着WHISKY酒,最后也扣响了结束她年轻生命的扳机 。”
“说完了?”勾子铭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讨厌多话的女人。
ANNA浅笑着迎上他的视线,发出一声轻笑,问道:“你找我与你合演这样一出戏,不过是想放你心爱的女人自由,可如今她终于如你所愿离开了,为何你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愉悦呢?”
“我无须向你说明。”勾子铭冷睨着她,越发觉得自己找错了人,根本就不该找这个麻烦的女人来做“搭档”。
“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ANNA的眼睛要像看穿他的灵魂般,声音很轻,若带着无法忽视的穿透力,“你在我的印象中,一直都是狂放不羁的公子哥形象,从来都把女人当做玩物,没有上心过。可这一月来,我亲眼看着你的变化,你从当初那个终日嬉笑的风流浪子变成了如今沉默寡言的模样,你每晚都去酒吧喝酒,把自己灌得伶仃大醉,以此来麻痹自己痛苦的内心。你说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无法原谅你,所以你只能给她自由。可是身体上的自由有了,心灵上的枷锁又由谁去去除呢?子铭,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么多话。你放不下她,无论如何欺骗自己,你都无法忘怀。那何必要一再错过,非要等到像歌曲里唱的那个故事一样,无法挽回了再在回忆里度过残生?”
“啪!”精巧细致的瓷杯被他生生在掌中捏碎,那清脆的裂响声让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被刺痛心脏的男人猛然站起身来,像负伤的野兽般低低发出咆哮:“我的事情你少管!与其关心别人,还是操心你那些破事吧!”
说完,愤怒地转身离开,徒留一地鲜血和一室错愕的男女。
ANNA的脸色白了又红了,她确实多言了,明明知道现在这个男人惹不得,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说,大概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吧,所以她真心希望,能有挽回余地的时候就千万不要轻易放弃,不要像她,等到死亡将他们分开时,才后悔莫及。
“王婷,你出来了吗?”小柯下好了面,摆在客厅的桌子上,对着浴室门问道。
“好了。”王婷回答了一声,穿着不太合身的睡衣,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了出来。
“我刚刚做好的,热腾腾的,快吃吧。”小柯热情地招呼道。
“谢谢。”王婷感激地看着她,道谢道。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啊。”小柯将她拉在椅子上,催促道,“快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要不是你坚持不在外面吃,也不用等到现在才吃饭了。”
“我肠胃不太好,所以不想在外面吃东西。”王婷有些抱歉地笑笑,其实她没想到会遇到小柯的,她的提包被抢之后,来了一辆警车,问她是不是被人抢劫了,她连忙点头,之后就被带去警局做笔录,刚好碰到加班的小柯,才同她一起回了家。
小柯等她快吃完了,才问道:“王婷,你晚上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闲晃呢?没人陪你吗?”
“没有。”王婷喝了一大口热腾腾的汤,放下筷子,回答道,“我离开勾家了。”
“为什么?”小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虽然她也想到事情不寻常,但听到王婷的话,还是忍不住吃惊。
“我不是勾家人,怎么能一直留在那?”王婷垂下眼睑,她早知道小柯会问,只不过这种事每说一次,就痛一次,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必谈及这个话题。
“那个勾子铭去哪了?”小柯也不是真的那么迟钝,她和王婷之间的联系一般都是通过从善,那天从善结婚,在民政局门口,也只有唐俊、钱少杰和齐名扬开了一溜豪车来撑场子,勾子铭却不见所踪。细想来,勾子铭像突然人间蒸发了般,肯定有问题。
“他旅行去了。”王婷平静地回答道。
“旅行?他丢下你和孩子,一个人去旅行?”小柯提高了音量,不敢相信勾子铭竟然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他不是一个人,是同一个叫ANNA的女人一起去的。”王婷说道。
“这个混蛋!”火爆个性的小柯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都快当爹了,还管不住风流的习性,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帮你好好教训他!”
王婷知道小柯口直心快,也不会真的把她的话放进心里,只是怕她被气着了,于是解释道:“我和他本就没有关系,他和任何女人去旅行都和我无关。我只是觉得呆在勾家太闷了,不习惯被人当米虫一样‘供’着。”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小柯怕自己反应太过激动,又刺激到王婷,所以深吸了口气,问道。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等我外婆病好回国,我就带她回乡下。”王婷说出自己的打算。
“那你就先住我这里吧,虽然我这里又小又乱,可是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我不放心。”小柯热心肠地提议道,“而且我是警察,你住在这里也有安全感一点。”
“我不想麻烦你。”王婷摇摇头,婉转地拒绝,其实她已经想好去处了,她会先去一个表亲家呆几天,然后回老家收拾好房子,等着接外婆。
“我们是朋友啊,叫什么麻烦?”小柯抓住她的手,认真说道,“你今天遇到那样的事,你觉得我还会放心让你一个孕妇离开吗?你不用觉得麻烦我,我这个人就是热肠子,如果你不让我‘麻烦’,那我才觉得不高兴,认为你不把我当做朋友。”
“小柯,我不是那意思。”王婷生怕她误会了,澄清道,“我迟早都要离开的,那又何必还要多打扰你几天?而且说实话,我是偷偷从勾家出来的,你也可以觉得我像在‘潜逃’,我不希望他们找到这里来。”
“无所谓,就算勾家的人真找到这里来了,我也不会让他们见到你。”小柯保证道,“好歹我也是警察,你留在我这里,才不会有人乱来。”
她这句话隐含了别的意思,作为警察,她当然知道勾家起家的过程,他们可以说是一个已经漂白的大型组织,虽然不再明面上做坏事,但骨子里还是有一些黑道作风的,就拿勾子铭和秦柯械斗警方却毫无办法的事例来看,她是不放心让王婷这样“落回”勾家人手里的。
“我知道你好心——”王婷还想多说,却被小柯打断道。
“王婷,你不要再说了,你先在我这里呆两天,如果实在觉得不习惯我再另找地方给你住,你看行吗?”小柯说出折中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