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的推开裴境,动作缓慢而坚定。
“纵然刚开始,我只是因为没得选择才嫁给了他,可即便只有半年的相处,我心里也有他,因为他不仅是个好人,也尊重我。”
她心里有裴邺,却并没有那么的深。
但她绝不肯叫裴境知道,她心中隐秘的藏着一些心思,想看他痛苦,而这痛苦是因她而起的时候,她就总会有种欢喜和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裴邺去了,我的心没死,但这并不是他刚离开,我就嫁给你的理由。我不想嫁人,你却非要让我嫁。”
“裴境,你扪心自问,不论我曾经是卑贱的丫鬟,还是现在高高在上的郡主,我们之间,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我曾经是你的奴婢,你说纳我为妾就纳了我,根本就没问过我,我愿不愿意做你的妾侍。”
沈妙贞自嘲:“大概在你的眼里,我是没有发言权的,能做你莲花六郎的妾,还不感恩戴德,全家都烧高香?”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承认,那时我确实做的不够好。”
“那现在呢?我成了温家长女,有了身份,跟你之间,难道就由得我选择了?你裴六公子本事大,能让陛下给你赐婚,真是好手段啊,即便我成了国公府的姑娘,可毕竟不能抗旨不尊,只能嫁给你。”
“一直以来,都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想如何就如何。你说我只能做妾,我就要乖乖做妾,你说将来会给我寻个贤惠的主母,我纵然心里难过的不行,却也只能无奈接受。你说要娶我为妻,我不愿意嫁,你就请陛下赐婚,我若拒婚,就是把温家架在火上烤,你明知道,温家有我的娘亲,我不会让她为难!”
“为什么一直都是这样,谁稀罕你为我请封的郡主,我只想跟我娘在一起,哪怕一辈子不嫁人,可是你一定要强迫我,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啊。”
她越说越激动,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索性就这么说了明白。
裴境心如刀割,原来她一直就是这么看他,他很多事做的的确不够好,但是……
“对不起,我只是不能失去你,曾经失去过一次,我很后悔,那些日子,没有一天不在后悔,从得知你和裴邺成婚的那一天,我就在想着如何挽回。”
“我做的很多事都不对,是错误的,但你不能给我判死刑,就那么决绝的不要我了,我的努力你看不到,我的深情你不想瞧,这对我公平吗?”
裴境,从来都是运筹帷幄,自信满满,只有她,让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露出哀伤的神情,祈求的,难过的看着她。
沈妙贞的心钝钝的痛,她想要看到他也受情伤的憋屈样子,可真的看到的时候,自己也并不痛快,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对不起,在你面前,我早就没了自信。”
“若我不请旨赐婚,你再遇到别的出色的男人,会不会就这么把我忘在脑后?会不会这辈子都不可能点头嫁给我?一想到会失去你,我不能忍受,做了让你生气的事,对不起,因为我太爱你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失去与求不得,他不想再感受一次。
“这世界上,求而不得的人多了,怎么你裴境就一定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吗?”沈妙贞对着他冷笑。
“我问你,裴邺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你是不是做了手脚?”
作者有话说:
? 182、182
她的话题很跳跃, 上一刻还在控诉他,这一刻就问他,裴邺的死是否与他有关。
“你这样直白的问我, 又能问出什么来,就不怕我否认吗?”
沈妙贞丝毫不怕, 也不躲避他的视线:“因为大抵我还觉得你是个君子, 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不欺暗室, 不说暗话,现在你对我说实话,我便还是信你的。”
她居然还是如此赤城, 如此炽烈, 拥有一颗金子般纯然的心。
裴境觉得,面对这样的她, 他阴暗的内心,感觉到自惭形秽, 产生了自愧不如的想法,但他又怎么可能承认这件事跟他有关。
“是皇后娘娘对你说的?”
裴境笑了笑:“她还真是疯的奇怪,坚持不懈的挑拨陛下亲近的臣子内宅关系。”
“你相信她说的话?”
沈妙贞却坚持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现在在问你。”
“我可以去背后查,但我没有那么做, 所以你要对我说实话。”
裴境深深的望着她,她那张脸, 已经褪去稚气, 宛如慢慢盛放的芍药花,开始初露头角展露光华, 她成长了许多。
“我没有插手过。”
“裴邺被分到昭武军的时候, 我是西京府君, 哪怕我有通天的本领,被陛下看重,也是在其位才能谋其事,内阁与兵部的调令,可不是我能插手进去的,在我担任兵部左侍郎之前,兵部两个侍郎,都不是陛下的亲信。”
“与其怀疑我,不如怀疑温齐,温齐难道不是比我更有嫌疑?”
他语气淡淡,却好像在吃醋。
“温齐是我的亲弟弟。”
裴境轻嗤一声:“沈天不也是你的弟弟,到头来不还是让你伤心?”
沈妙贞觉得她这么能怼人,愿意的时候能把别人怼的说不出话来,都是跟他学的。
“但温齐不是那种人,他虽然年纪小,行事却堂堂正正,是个汉子,不像某些人,只会先斩后奏。”
裴境有点不开心,撇撇嘴:“当初在云州城,他可是还想用两个丫鬟跟我换你呢,这小子,玩的可比我花多了。”
“六公子,你吃醋吃的也够了吧,吃到妻弟的身上,也不怕别人说你小心眼?”
裴境垂眸,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像是蜂鸟的羽翼,在他光洁的脸上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声音变得很低,也很轻:“若是裴邺的死与我有关,你会离开我吗?”
沈妙贞有一瞬的茫然,更有些恐慌,她显然没想好要如何应对这种残酷的事实,不过现在想也不晚,她深吸一口气:“我们是陛下赐婚,若是陛下能准我们和离就好了……”
裴境握着她手腕的手,立刻变得紧了起来。
“若是不能,大概,我这辈子也不能见你,我……我只能占着你妻子的位子,避居别处,你再寻一房美貌妻室,跟你……”
沈妙贞未说出的话语,就这么被他堵在口中。
“呜……呜……你……”
他吻的那么激烈,那么深,好像好夺走她所有的气息,舌尖一直深入,浓重的占有欲让她喘不上气来。
沈妙贞的脑子逐渐发懵,只能软在他怀中,什么都想不起来。
粗粝的拇指指腹擦过她湿润的唇角,裴境眸光幽深:“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会难过。”
他顿了顿:“我从没有对裴邺做什么,我若希望他死,为何还要把祖传的金丝软甲借给他?”
“纵我爱你,我也不是那等弄死丈夫,夺他人妻子的小人。”
裴邺去了,遗体也寻不到,金丝软甲自然跟着裴邺一道下落不明,沈妙贞想到那金丝软甲,是裴境家传之物,对他是有特殊意义的,又愧疚起来。
“你又觉得,若不是因为我将金丝软甲借给了你,也就不会丢了对不对?”
沈妙贞不语,却已经是默认。
裴境轻叹,将她揽入怀中,像小鸟啄吻花蜜一样轻轻吻着她的发髻,她的侧脸。
“你总是这样心善,不愿意用恶意揣测别人,我听说,谢皇后有个乳名叫观音婢,希望她慈和仁山,不过早年谢皇后性子跳脱,这个乳名在你身上正合适。”
“我的贞娘,可不就是个仁慈的女观音菩萨,生这一回,就是为了以身饲魔,渡化我而来的。”
沈妙贞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无奈来形容,这人这些天说的甜言蜜语,她都见怪不怪了。
陈夫人倒是来见了她一回,入了冬后,陈太青病重,辞了礼部尚书的职,皇帝也感念他在危难中出山,给了许多银钱让他养老。
因为要照顾陈太青,陈夫人这些日子一直不得空,这一回来倒是絮叨了许多她的不容易,他们的那个嗣子也并不孝顺,陈太青刚病,就隐晦的打听家里有多少家产,陈夫人手里捏着多少银钱。
陈夫人也是有苦说不出,若是陈太青去了,可就没人庇佑她,陈家宗族还不把她吃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若是陈太青有个万一,她便把西京的家产变卖,去投奔阿拉木图城的外甥女去。
沈妙贞安慰她,告诉她不必害怕,左右她还在,没人敢欺负陈夫人,没想到她只是笑笑,不说话,可能因为她是义女,陈夫人难免不好意思。
沈妙贞原本想与裴境说一说,叫他多看顾些陈夫人。
陈夫人却不知怎的,跟她说起裴邺的事,话里话外,便是让她与裴境好好过,就此将裴邺忘了,再也别想他了。
沈妙贞虽然一头雾水,却也只当这话是陈夫人为她着想。
刚过元日,漠北蛮族偷袭北宁,北宁府尚在一片祥和安乐的过年气氛中,就遭受了又一次的劫掠。
入秋的时候,漠北没有讨到好处,漠北大雪使得很多牧民遭了灾,蛮族没有吃食,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宛如饥饿久了的狼,就要盯着大梁这块肉狠狠的咬下一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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