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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 (坠欢可拾)


  管家冷笑道:“横竖咱们相爷的心意送到了这里,既然你们不收,那我就原样抬回去。”
  说罢,他大手一挥,让人将这十来抬东西又抬了起来。
  游松摆手:“不收不收,你们都没错赔什么礼。”
  说罢,他收回腿站起来,无情的伸了个大懒腰,朝着门内大声道:“大娘子,我去请人写状子,张衙内拐带大爷一事,还得请衙门去潭州查一查!不然这是非对错难分明啊!”
  门内传来宋绘月淡然的声音:“去吧,若是张衙内无罪,我们不仅不收赔礼,还亲自上张相爷府门前跪着认罪。”
  “写状子?”管家立刻察觉不对,心中略一思量,暗恨宋家给脸不要脸,然而想到事情到他手上乃是最后一环,不能再生变故。
  若是宋家真的要去告官,这场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事端又会变得沸沸扬扬。
  不论官司输赢,相爷的威望势必会受到影响。
  是他顾虑不周,只想到挽回一些声势,没料到宋家如此硬气,连钱财都不肯收。
  他变换了张恩威并重的脸,“这说的哪里话,都是误会一场。”
  他这头话音刚落,游松便笑道:“既然是误会,那这礼咱们更不能收,请回。”
  管家能屈能伸的弯下了腰:“赔礼,这是赔礼,衙内年轻冲动,打伤了宋大爷,有错在先,还请宋太太和大娘子见谅,这些赔礼请务必接受。”
  游松笑道:“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管家道:“那劳烦你让一让......”
  游松打断他:“不用让,就放这里。”
  说罢,他从角落里拿出来一根烧火棍,对着看热闹的众人道:“诸位,刚才我听大家好像很是羡慕,我这人就是热心肠,这样吧,谁让我照着天灵盖打上一棍,这些赔礼纹丝不动奉送!”
  “砰”的一声,他将烧火棍杵到地上,原本坚硬的石板变成了一块软豆腐,凹陷进去一块,裂纹如同蛛网,四面八方的蔓延出去。
  “咱们大爷,脑袋上就是这么大一个窟窿,我这手稳当,力道不会差。”
  杵着烧火棍,他好整以暇地看向众人,等着哪位勇士上前。
  围观的人群全都往后退去。
  金银珠宝确实晃人眼睛,可是那根漆黑的烧火棍也十分的坚硬。
  游松看向管家:“刚才你是不是说希望张衙内打的是你?”
  管家尴尬的摆了摆手,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好吃好喝
  围观别人的苦楚,自然是可以轻描淡写的品头论足,可这痛苦哪怕是分一半到自己身上,也令人无法承受。
  尤其是连石头都能砸一个坑的烧火棍,真冲着天灵盖一棍子,恐怕还没有宋家大爷的运气,直接一命呜呼了。
  人没了,再多的钱给谁用?
  众人讪讪离去,仿佛是现在才明白张家是得赔礼,赔礼还是轻的,要是自己让人凿了这么一下,那他希望家里人能给凶手也来这么一下。
  管事摸摸鼻子,也灰溜溜的走了。
  游松冷笑两声,丢开烧火棍,让人把赔礼抬了进去。
  银子这东西,自然是不要白不要,要了也不耽误报仇。
  宋太太要处理这些赔礼,晋王便携带宋绘月出了门,掩人耳目的在曹门大街溜达,最后在酒楼阁子里好吃好喝了一阵,两人放下碗筷,换了茶点,各自躺在椅子上舒了口气。
  二人静坐着消食,听到隔壁有人在唱小曲,拍板清脆,歌声娇柔,唱的人心旷神怡,几乎入睡。
  晋王搬着凳子靠近宋绘月,带着睡意道:“我昨晚看鱼鳞册看的头晕,乱七八糟的,眼睛都是花的。”
  宋绘月下意识的问:“鱼鳞册每年变化很大吗?”
  鱼鳞册是将房屋、山林、池塘、田地,按照次序绘制,形同鱼鳞,这些东西不常交易,就算有变化也很小,有的穷县甚至几年不会变动一次。
  倒是富庶之地买卖频繁,变化更多,不过毕竟是大件,买卖总归频繁不到哪里去。
  晋王闭上眼睛,缓缓道:“昨晚只看了河东路和河北路这两路的鱼鳞图册,也不是变化很大。”
  他坐起来,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先画了一片鱼鳞。
  “一开始是这样的,”随后他另画了一处,大致相同,然而中间几条线的位置发生了变化,“经过一个汛期后,就变成了这样。”
  汛期过后,原本界限清晰的田地被淹没,汛期结束后需要重新丈量,丈量过后,有一些人的田地悄无声息的扩大,另外一些人则是变小了。
  而且是每一次汛期都在变化,富户一点点侵吞着田地。
  晋王再次躺回,闭上眼睛:“鱼鳞册变化了,可这地契却没变化,田税以亩计,少了田地的人反而要交更多的税,真是......民生何艰。”
  逼民为寇,难怪贼寇剿之不尽。
  他满腹心事,似睡非睡的嘟囔着:“我得出去走一趟。”
  宋绘月侧身看他:“您亲自去?”
  晋王睁开眼睛,见她不知不觉身体倾向了自己,又像孩童时那样依附在自己身边,便忍不住一笑:“是,不去不行,我得去看看账簿。”
  他一笑,宋绘便也微微一笑,浓眉大眼一笑起来便神采飞扬,灵动的像只小鸟。
  “哦,对了,那位窦知府……”宋绘月将她让窦曲山找倪鹏一事说了。
  “他要是办的成,正好省了我一桩事。”
  两人正在慢吞吞说话之际,谢舟提嘴而至,推开门便道:“王爷,出事了!”
  晋王原本睡眼惺忪,听了谢舟的话,立刻正襟危坐,冷了眉眼:“什么事?”
  “是陈志刚,就在州桥下,他从公廨出来,回家去吃饭,半道连同轿夫一起不见了,后来在州桥下面找到他。”
  “真成了个无齿之徒,”他咧开嘴,指了指自己一口白牙,“全让人给拔了,一颗不剩。”
  随后他又啧啧摇头:“太惨了,连衣裳都给扒光了,浑身上下能让人弄走的全没了。”
  晋王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是鬼洞子里的人干的?”
  谢舟清了清嗓子,郑重道:“他们说是王爷您干的。”
  晋王听闻此言,端起的茶杯放下,不敢置信道:“本王的名声已经坏到这步田地了?”
  谢舟摇头:“那倒不是,是陈志刚的轿夫说在张相爷府上您和陈志刚结了梁子,一定是您伺机报复,咱们要不要想个办法澄清一下?”
  晋王点头,认为这种猜测十分合理,本来他也是要对陈志刚动手的,只不过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替他出了口气。
  想到出气,他忽然去看宋绘月。
  宋绘月正在托着一块小酥饼吃,酥饼酥的掉渣,里头是咸蛋黄,也沙沙的往下掉,她一手吃,一手接,吃完之后将碎屑一起倒进嘴里,最后喝了一口热茶。
  她察觉到了晋王的目光,没有隐瞒道:“是我。”
  她又伸手指了指银霄:“我们俩。”
  具体来说是她指挥,银霄安排,无忧洞里的人动手。
  晋王又惊又喜,惊的是银霄能驱使无忧洞里的亡命之徒,喜的是宋绘月对他的维护。
  宋绘月对待宋家以外的一切都是冷漠的,宛如一位人间过客,却在他被父亲当成工具的时候,把他纳入了自己稚嫩的翅膀下。
  “不必澄清,”晋王随口吩咐谢舟,“就当是我做的。”
  谢舟看着宋绘月,则是感觉到牙疼。
  他想宋绘月阴沉沉的那一面,究竟是来自于娘胎,还是来自于十年前那一场变故?
  不管来自哪里,他认为宋绘月都不再是个普通的小娘子,谈婚论嫁这种事已经不适合她,她看起来很需要一个大展身手的地方。
  “月姐儿,你去掌管琴心茶坊吧,”他冲口而出,“那地方乱麻一样,琴娘子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成天有人找事。”
  听了谢舟的突发奇想,宋绘月并未很惊讶,也随口问道:“八哥就不怕我把茶坊拆了?”
  谢舟看她的反应,越发觉得自己看对了人:“你看你临危不乱,多有大将之风,拆了也没什么。”
  晋王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宋绘月和他的关系越紧密越好:“你就当有个地方散散心。”
  宋绘月想了想,觉得能够掌管一个茶坊,确实让她感到踏实。
  “行。”她爽快地答应下来。
  “王爷,八爷”杜澜紧随谢舟之后赶了过来,“州桥出大事了,那个陈志刚的事惊动了岳枢密使,岳枢密使请旨调动禁军,由步军司带领龙神卫四厢军,彻底清剿地下沟渠!”
  谢舟惊道:“这么快!”
  他刚从州桥过来的时候,衙门的人才刚到,怎么这么快就请了旨意,让禁军统兵清缴?
  “去看看,”晋王站了起来,“恐怕是把这地下洞子里的人当成我的势力,要杀我个措手不及。”
  宋绘月也站了起来,跟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禁军
  州桥一片拥塞,人和马车堵成一团,来晚了的人无缘见到陈志刚的惨状,衙门已经将他带走,只能对着地上那一大滩血迹臆想。
  就在众人浮想联翩之时,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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