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连忙把她架走,远离张旭樘。
张旭樘蜷缩在地捂住脖子,伤口就像是被火灼伤了一样,痛意不住往他脑袋里钻,连牙齿都开始痛起来。
他不知道宋绘月如此彪悍,身心剧痛,尤其是心灵受到了天大的伤害,几乎要藏起来。
而宋绘月比他还要狼狈,血水和口水一起往下哗哗的流,但是神情自若,心里很痛快。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是君子,是小人——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小卫不必吩咐,翻出火折子,轻轻晃动,立刻燃气一簇火焰。
他举着火,蹲下身去看张旭樘的伤口。
脖子上血肉模糊,伤口是两排整齐的牙印,一块肉几乎被连根拔起,十分骇人。
相比之下,脸上那几条血痕就可以忽略不计,只不过是让张旭樘英俊的小白脸暂时有了瑕疵而已。
小卫连忙找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洒在干净帕子上,给张旭樘敷上。
张旭樘痛的一个哆嗦,手脚都像抽筋似的缩了起来,痛了之后,他坐起来呼呼的喘气,又扶着小卫的手,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看着宋绘月,他气的头昏眼花,很想给她一刀子。
好在他的头脑还清醒,知道宋绘月还不能死,但他也不能这么窝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他桀桀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小卫,给她点颜色看看。”
小卫示意架着宋绘月的人松手,挽起袖子,走到她跟前,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到她腹部。
宋绘月闷哼一声,往后摔出去四五步远,
张旭樘走上前去,高抬起腿,轻轻落在宋绘月肚子上,然后狠狠碾了两下:“跟小爷耍脾官家娘子脾气?真以为小爷要用你,不能奈你何?”
“呸!”宋绘月简单地还击。
张旭樘冷笑道:“去把宋太太带到老地方,让她给宋大娘子换身衣裳!”
随后他看向双眼要喷火的宋绘月,很得意的一笑,像个小孩子似的大叫:“你们好样的,都不怕死,没关系,你要玩花样,我就奉陪到底,你不听话,我就折磨你娘,我折磨人的花样,可比你要多的多!
我也会咬人,我不咬你,我咬你娘!”
他觉得最后这句话说的很不高明,像是在和宋绘月赌气,小孩子似的斗气,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的头都气昏了。
这个宋绘月,太可气!
今天晚上才开始,她就已经给他惹了两回事,让他觉得这个晚上漫长的好像过了一整年。
在他和宋绘月闹的鸡飞狗跳之时,宋家反而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湛士昭守在庭院里,对屋子里的人放任不管,只等时间到了,立刻就动手。
银霄还是站在门帘外,屈起一条腿蹬在墙上,双手抱胸,看谁都虎视眈眈。
屋子里宋太太闭目养神,两个姨娘把眼睛瞪得像铜铃,眼里布满血丝,鼻子塞的严严实实,十分难受。
在等待的时间里,害怕和恐惧逐渐往下沉,麻木浮起来,暂时占据上风。
林姨娘醒了醒鼻涕,对王姨娘袒露心声:“其实你那只鹦鹉是我放飞的,它叫起来实在是太难听了。”
王姨娘很羞赧的一笑:“老爷也说难听。”
那只鹦鹉的叫声当真是呕哑嘲哳,听它高歌一曲,就像是十个小孩围着人啼哭。
宋太太咳嗽两声,林姨娘连忙站起来,给她顺气。
刘嬷嬷去倒茶,为难道:“太太,茶凉了。”
“凉了怎么喝,太太本来就有寒在身,”林姨娘拿着茶壶撩开帘子,对湛士昭大喊,“管事的,给我们点热水吧。”
湛士昭无动于衷。
将死之人,喝凉水还是喝热水,都不重要。
“你好好说,”王姨娘走到门口,对湛士昭赔笑脸,“这位爷,行行好,我们太太不舒服,喝口热水就好,厨房里就有。”
湛士昭充耳不闻,甚至闭上了眼睛。
宋太太还在咳,经了变故,咳地更加厉害,仿佛要把肺咳出来才算完,她从咳嗽里断断续续挤出点声音,让她们两个回来。
林姨娘愤愤地骂了一声,刚要收回手,纹丝不动的银霄站出来,从林姨娘手里接过茶壶,往厨房走。
他不动则已,一动,湛士昭和护卫齐齐起立,杀气腾腾地看着他。
湛士昭怒喝:“别动!”
银霄十分冷淡地抬腿,同时四把刀的刀尖全都对准了他。
与此同时,林姨娘发出一声惊呼:“银霄,算了!”
第五十八章 纸老虎
银霄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步,挺起胸膛直对刀锋,仿佛身上的骨头很坚硬,可以无惧凡俗之人的兵刃,眼睛里寒意深重,逼的那四人后退了一步。
他可不是屋子里那些娇滴滴的女人,他手里的刀还挂着凝固了的血。
对着湛士昭冷冷一笑,他毫不在意地又走出来一步。
湛士昭额头冒汗,不敢真的让人去和银霄斗。
离张旭樘要求的时间,还差许多。
张旭樘看着纵欲过度,精神不足,但是手握生杀大权,是真能杀的血流成河。
至于湛士昭,看着是个府僚,其实只是个傀儡。
张旭樘没有提起线来,他绝不敢真的动作,闹大事端,节外生枝。
现在,他没有把握可以无声无息地制住银霄,这人光是看着,就是个狠角色。
而银霄并非见微知着,洞悉其中的厉害关系,而是宋绘月不在,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
眼看银霄并没有让步的意思,屋子里的人又全都是惊愕的模样,湛士昭虚张声势的把手一挥:“跟着他去倒水!”
厨房在东厢房的群房里,吴嫂把炭火搪在灰里,关上火门,灶上放一大锅子热水,能热一晚上。
银霄进了厨房,灌了一茶壶热水,又用篮子装了一篮子薯干和板栗,拎着到了正房。
有了热茶和食物,大家的脸色都好了不少,唯独湛士昭脸色很差,盯着银霄,不放过他的任何动作。
正在他十分紧张之际,外面四蹄翻盏,快马飞奔而至,一人从外面大步流星进来,走到湛士昭跟前:“二爷说带宋太太去老地方。”
银霄目光警惕起来。
“出什么事了?”湛士昭眼皮直跳,总觉得今晚不顺利,一切都显露出不祥之兆,“二爷呢?”
“二爷让宋大娘子给伤了,”护卫满头满脸的比划:“这儿、这儿,都伤了。”
说着,他瞒下宋绘月也让张旭樘打了的事,以免宋太太当场晕厥,他不好交差:“宋大娘子的衣裳被血给污了,二爷说让宋太太送衣裳去换。”
屋里屋外全都尖着耳朵听,听完始末,林姨娘暗暗一拍掌,和王姨娘对视一眼,悄悄笑了。
笑过之后,又都暗暗担忧。
张旭樘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他叫太太去,难道是打算把气出在太太身上?
太太可禁不住折腾。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担心。
宋太太心想宋绘月一定遭罪了,说不定还挨了打,顿时眉头紧蹙,忧心不已。
银霄则想的更为直接:“那血是张旭樘的血,还是大娘子的血?”
湛士昭听罢,本就悬着的心越发提了起来。
这个宋大娘子,穷途末路了,还花样百出,二爷当初就应该听他的,选谢川。
事已至此,这些马后炮不放也罢,当务之急,要让宋太太过去,压制住宋大娘子。
看在她亲娘的份上,她总该老实了吧。
想到这里,他也着急起来,走到帘子前,脸色铁青道:“宋太太,你赶紧去收拾衣物,给宋大娘子送去。”
林姨娘毫不犹豫地站到宋太太跟前,挡住宋太太,语气中满含祈求:“太太病着,经不起跋涉,我去。”
湛士昭呵呵一笑,并不把姨娘当人,也没时间和她啰嗦,直接转过身去,往厢房走:“既然宋太太不去,那我们就自己去找衣服给宋大娘子送去。”
银霄的刀下一刻就横到了湛士昭眼前:“你试试!”
原来湛士昭心神不宁,一个不留神就走到了银霄身旁,幸好他身边还有护卫在,危机之时一把拉开了他,同时欺身上前,和银霄刀锋相对。
湛士昭惊的心头剧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杀他的念头按了下去。
在张旭樘的计划里,卯时一到,他这边立刻杀人放火,整个宋家——甚至是整条横鱼街,都会湮灭在这场大火里。
火放的太早,也许张旭樘那里还没完事,会惊动晋王,太晚了,怕救火会的人十分清醒,来的太快,来不及把尸体烧成焦炭,毁灭证据。
“我来。”最终还是宋太太出声,打破了僵局。
宋太太脸色蜡黄,气息微弱,需要扶着刘嬷嬷的手才能站起来,走路的时候整个人的重量都在刘嬷嬷身上。
她虽然身体已经是秋风中的落叶,但是心志很坚定。
女子闺房,怎能任由男人的手去翻检!
小小一间房,不是只装了几件衣裳,承载的是一个女子所有的喜怒哀乐和秘密。
就算嫁了人,这房子都不会挪给别人去用,会一直保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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