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让路祭的人也冻出了情真意切的鼻涕和眼泪。
匪徒们所组成的马队也在此时出了北城门。
大雪下的紧而密,上了海捕文书的十位***各个相貌凶悍,面上或多或少带着刀疤,眼中放着一点凶光,虎背熊腰,身材魁梧,头上戴着皂色深檐帽,遮住眉眼,身上穿的都是簇新的灰色皮袄子,外面罩着狐狸毛披风。
披风之下,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把腰刀,马上还挂着衮刀,在漫天大雪中护着马车前行。
赶车人也是北瓦里所雇,来历亦在海捕文书上,比起那十人的高大,他是短小精悍身材,面皮黝黑,两只手也小巧,纹丝不动的拽着缰绳,让那黄花马往哪里,黄花马就往哪里。
大雪纷飞,遮天蔽日,使得天光晦暗,道路难行,马车因为跑的快,不可避免的颠簸起来,在雪地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马车外恶人闷头前行,马车里的人也是沉默不语。
谢舟坐在马车角落里,感觉自己快要让身边两人挤成一张纸,扁扁地贴在车壁上,马车一动,他也跟着摇晃,骨头都快散了。
赁来的马车本就不宽敞,他身边还坐了两个在禁军的裴家儿郎,习武之人哪怕身材细长,衣裳之下也是筋肉起伏,坚实鼓胀着不可收缩,扎扎实实的占据一席之地。
较为年幼的裴洛刚满十五,满身都鼓荡着力气,性子活泼,哪怕不言不语,身体也在透露着野性。
马车里太憋屈,让他在颠簸的同时,想要一拳将车壁打的粉碎,然后下车去策马奔腾。
他的兄长裴帧显得更为稳重,瘫着一张脸,连脸上的表情都在颠簸中散了架,一时间难以聚拢。
两人都是皂衫,系着同色线绦,扎着袖口和裤口,没有用披风,显出如出一辙的干练,手里一人提着一条衮刀。
在拥挤之中马车行出去三里地,又过了河,河两岸杨树上都是厚而绵密的积雪。
晋王的庄子就在河岸不远处,大门紧闭,马车并没有在此停留,继续向前。
一过山庄,再走一里地,便是巍峨的百岭。
雪大,猎户不会进山查看捕兽夹,一过晋王山庄,便人烟全无,只剩下风雪肆虐。
马车即将停下,马也将弃在此处,恶人们勒马,准备活动手脚,护送雇主翻山越岭,前往定州。
一位***翻身下马,取出装满烈酒的水囊,拔出塞子送到嘴边,要喝一口暖身,就在此时,山林之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
数十条人影从山林中跃出,刀锋冷冽,直取马车。
水囊掉落在地,里面的烈酒悉数流出,空气中迅速弥漫起浓郁的酒香,一把刀杀向赶车的黑瘦汉子,汉子丢开缰绳和马鞭,扬起不大的手掌,铁似的扇了出去。
马车外一时刀光交错,热血喷涌,打斗十分激烈。
来的正是燕王府上护卫,拼劲全力要杀死马车里的人,只可惜不敌这一帮要钱不要命的恶徒,让他们反杀的连连后退,很快就倒成一片,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捡起地上被血污了的水囊,试图倒出来一些,却发现只剩下几滴残酒,丢开水囊,气的破口大骂:“他娘的!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老子一壶好酒白费了!早知道留个活口,插根草标卖出去,回了酒钱!”
谢舟看了看裴家兄弟,心知燕王一定不
止这么一点人手,叩了叩马车壁:“不要啰嗦,一个人头一百两,接着走。”
众***顿时转了笑脸,数了数自己杀死的人数,车夫放下马凳,请马车里的人下来。
谢舟按住躁动的裴洛,将车帘子掀开一个角,跳了下来。
一下马车,他二话不说,扶着黄花马就开始吐——血腥味太刺鼻。
他一出现,藏在山中的张林两眼一亮——张旭樘不能真的撒手不管,所以派了张林前来,张林所受到的命令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如果马车里没有晋王或者是晋王的心腹之人露面,三十个驻军就不能撒出去。
此时出现的谢舟,就是晋王的心腹之人,在车上没有露面的人一定是晋王和宋绘月。
他心情激荡,当机立断,举起竹哨,塞进口中一顿猛吹,带领藏在山中的另外一支队伍冲了下来。
借来的这三十名驻军,无论是速度还是杀伐手段,通通显出了严明的纪律,训练有素,挥刀杀向***。
谢舟连滚带爬的爬上马车,以免被误伤,一个驻军单手持刀,追了上去。
车夫迎头杀去,阻拦住此人脚步,驻军人多,也是凶猛之辈,使得他腹背受敌,一时竟顾不上马车了。
张林从厮杀中脱身,跃上马车,左手撩开车帘,右手往里刺,然而马车中忽然伸出来一条腿,大脚铁铸的一般,重重踹上张林胸膛,将张林从马车上踹飞出去十步远。
“砰”的一声,张林落地,裴洛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抽出长刀,怒喝一声,追上前去,一刀将张林杀翻在地。
他这一下出手凶猛,马车周围的驻军骤然警惕地往后退去,裴帧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站到裴洛身边。
***本是左支右绌,此时见马车里两个好手出来助阵,精神大振,举刀便杀。
一个人头一百两,这群人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发财机会,立刻趁着裴家两兄弟带来的冲击,奋力杀了过去。
谢舟探出来上半身,屏住呼吸环顾战场,看着燕王人马一个个倒下,感觉自己头发丝里都是血。
他是个文人,只能提嘴伤人,从未提过刀,看着眼前的景象都头皮发麻。
好在他这一趟目的达成。
削弱燕王实力,拿住京畿周围驻军把柄。
这里厮杀之际,晋王、宋绘月、万允君已经从另外一侧的小道步行上了山,等走到山顶,就可以往下就进入太行陉。
晋王只要把她们二人送到山下,此行就算是大功告成——李俊在太行陉里像野兽似的活了这么多年,可想而知这里面有多少地方可以藏人。
第四百一十章 守株待兔
三人走的很快,一路疾行着往上,天色不好,下着细细密密的雪,山中更是湿滑阴冷,为了走的快,三人都没穿披风和鹤氅。
晋王双臂有伤,往上攀时,胳膊一用劲,伤口就会往外渗血,血冻住,将伤口和细布黏住,他忍了痛,只做不知,想要多送一段路程。
万允君这辈子都没遭过这样的罪,走了两个时辰之后,再也走不动,只能原地站着歇口气。
宋绘月扭开水囊给晋王:“您的伤口不大好,要不要重新上药?”
“不用,”晋王喝了口水,“只是皮外伤。”
宋绘月又掏出来三张干饼子,一人就着凉水吃一张,万允君从未在冰天雪地里吃过如此冷硬的食物,但也忍住了。
干饼子已经冻出了冰碴,并非一时半会就能啃完,因此三人边咬边往上走。
他们得继续翻山越岭,平整的山路已经走完,剩下的便是起伏不定的小径,脚下都是厚厚的松针,又软又滑,走的全都要散架。
遇到陡峭的山路,宋绘月便把自己当做木杖,撑着晋王步步往上,松树参天,树冠之间留下的缝隙窄而细碎,天光从上面往下落,光线和雪被层层过滤,最后落在人身上的便是苍灰。
借着这一点天光,三人大步往上,喘息声在山里响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万允君没有逃过命,还不知道要压住呼吸,让刺人的凉风在鼻尖慢慢进出,否则胸膛里会撕扯着痛,再过不久,就会泛出血腥气味。
宋绘月的半个身体撑住晋王,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拉住了万允君。
万允君小声道:“我走的动。”
宋绘月摇头,拽了她一把:“别用嘴进气,胸口会疼。”
万允君听了,连忙闭上嘴,开始用鼻子急促的哼哧哼哧。
抓着宋绘月的手,她先是闷着头走,走了片刻,忽然察觉到了晋王的目光,抬头一看,顿时想把手从宋绘月手里拔出来。
然而宋绘月为了赶路,把她的手拽的牢牢的,她抽不出来,在晋王的目光下紧张的冒了一手心的汗。
她连头都不敢抬了,缩着脑袋一通走,惶恐地连呼吸都小了下去。
三人在沉闷的天色和诡异的气氛下越走越快,不等天色暗下来,就上了山顶。
她们必须加快速度,进入太行陉,在太行陉中找一个寨子过夜。
天色不明朗,上山的时候已经是难走,此时天色擦黑,下山就越发要小心,宋绘月此时半边身子撑着晋王,另外一只手要攀着树木,不能再拉着万允君,于是万允君走三步滚两步,滚到半道,忽然对着林子里两点绿光道:“这是狼吧。”
宋绘月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护住了晋王:“没事,狼吃饱了,轻易不动人,走。”
万允君跌跌撞撞往下滚,脑袋上的包一个接一个,坐到庙里足够冒充佛祖。
天上的那一点微光渐渐隐去,夜色浮了上来,三人总算是到了山下,看到了碎石遍布的羊肠小道。
天说暗就暗,人的面目和神情在夜色中全都模糊不清,无论多痴情缱绻的目光也无法透过夜幕传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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